因為血出的太多,傅主任最開始有些心驚肉跳,以為面前不知道誰家精心養出的小少爺受了多重的傷,等開始清創,他才發現對方傷口並不算深,難辦的是血很難止住。
心底的猜測很快得到證實,被玻璃扎了的少年有凝血功能障礙。那這些對普通人來說不算嚴重的外傷,在他身上就是重傷了。
他一邊清創,一邊因為受傷的人太過乖巧惹人心疼的緣故,忍不住低聲詢問:“怎麽這麽不小心?”
清創才是最疼的,何倦面色愈發蒼白,聽見醫生的問題,他抿唇怏怏道:“我陪人過來抽血,他打碎了玻璃杯,我幫忙打掃,被他推到地上。”
何書是誰,主任醫師不知道,但他至少明白了手下正在清創的傷口不是偶然摔出來的。何倦的手柔軟白皙,仿佛雲朵一般,是一雙看上去就嬌貴極了的手,現在細細碎碎的開了很多小口子,看著雙手變成這樣,醫生就可惜又生氣,多大仇要把人往玻璃上推?這不是故意害死人嗎?
這麽想,他也問了出來。
他話音才落,整個等候室已經因為何倦的話而安靜地落針可聞。
何書的心因為何倦的話狂跳起來,他脊背如同被上百隻螞蟻啃咬,不安與慌張讓他下意識辯解:“何倦,你不要汙蔑人,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到玻璃上,我還好心給你叫人來處理……”
他做這件事之前已經計劃好了,等候室沒有攝像頭,剛才等候室又只有他和何倦兩個人,究竟情況怎麽樣,他是不是推了何倦,根本沒有證據,也說不清楚。
說完他不知為什麽,鬼使神差看了眼一直護著何倦的傅閑,卻在觸及對方冰冷的目光時莫名心驚肉跳,連忙轉頭。
等他再看過去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方才讓他害怕的清貴少年正低頭耐心地在哄著何倦,極溫柔的樣子。
醫生已經將何倦雙手的玻璃挑出來,又給上藥包扎好。
看見何倦左手臂被染透的紗布,他小心翼翼揭開,隨後就皺起眉:“你的傷口是自己處理的?”
護士長注意力一直緊張放在這邊,聽見醫生的話下意識回:“是我處理的,怎麽了?”
醫生聲音帶了點怒意:“傷口玻璃明顯沒有清理乾淨,你怎麽會犯這種錯誤?”
護士長臉色微僵,她聽出了主任醫師在指責她,她語氣有點乾澀,嘴巴微苦,辯解:“我剛才沒注意到……”
這種錯誤幾乎是不可能犯的,醫生看了護士長一眼,沒有錯過她眼底的心虛,他心底微歎一口氣,余光看見傅家大少爺聽見對話後冰冷的眼珠。
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要做什麽,但他這位才成為護士長的同事,這次真的是踢到鐵板了。
醫生替何倦將傷口重新處理了一遍,原本要靜脈注射促進凝血的藥。
但何倦對某種藥物過敏,他又失血過多,這種情況是需要輸血的。
但何倦血型稀有,這個辦法也行不通,所以很快何倦被傅閑帶走。
何書因此松了口氣,立刻讓護士長替他抽血做檢測。
倒是一邊的夏家助理忽然想起,如果他沒記錯,他現任老板似乎也是稀有血型。
那天何倦到底沒有把項鏈要回來。
白去了一趟。他心裡有點失落。
尤其是還因此導致,他因為受傷被迫請假不能上課。雖然因為聽說他受傷了,不少同學來看他,還把學校發的卷子帶過來了,關時景更是提供了各科筆記。這讓何倦在病房的日子沒有那麽煩躁無聊。
原本因為自導他是被何書故意弄成這樣而生氣很久的林雪原,某一日忽然十分興奮的告訴何倦:“那個何書,惡人有惡報!”
他原本興奮的語氣,在觸及表哥寧靜的側臉後,止住了聲音。
何倦在很認真的聽林雪原說話,他鴉羽般的睫毛細密的垂著,霜白的臉頰微微側過來,桃花眼尾被貼了一塊膏藥。
但這一點也沒有折損他的容貌,反而讓他看上去多了些破碎,讓人想要捧著細細呵護。
林雪原下意識就放輕了聲音:“他倒了大霉,放學之後走在路上,竟然跌到正在翻修的水溝裡,那條水溝,有很多碎玻璃,他一頭扎下去,腦袋都破了,手筋好像都斷了。”
林雪原說著悄悄看了眼何倦,只看見他漂亮清澈的眼眸始終寧靜,林雪原原本的興奮也漸漸平靜下來,他糾纏上去心疼地問:“表哥,你現在還疼嗎?”
林雪原其實隱瞞了不少信息,比如何書堅稱他是被人推下去的,據他說還有人在他落進去後踩了他兩腳,才導致他的手幾乎要廢了。這件事甚至上了報紙,但何書新認的有錢外公和舅舅,好像從他出事之後,沒有一個人去看過何書,甚至連之前總是出現的助理都沒了影子。醫療費也一分沒出,現在何書媽媽嗓子都哭啞了,每天都接受采訪聲稱有人害他兒子。
不管真假,這些事林雪原覺得都沒有必要說出來,髒了他表哥的耳朵。
這時門再次被推開,是傅閑進來了。林雪原看見來人有點不快,他總覺得表哥這個同學偶爾露出來的眼神讓他很排斥,他形容不出來,硬要說,就仿佛這不是他表哥,是對方的一樣。
傅閑將手一伸:“你的項鏈。”
他手中是一條十分低調的翡翠項鏈,赫然就是何倦記憶中的那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