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看見在他自以為並不明顯,實際卻立刻被發現的遠離動作出現之後,身邊罕見氣息溫和許多的傅閑一瞬間冰封的眼眸。
自覺地拉開距離後,何倦出於禮貌對傅閑打了聲招呼:“我先過去了。”
何倦離開後,原本明裡暗裡看過來的目光都散開,還有大膽的人會繼續暗地將目光放在因為走了一段路,而臉頰如玫瑰暈染般灩灩的何倦身上,下一刻卻感覺一股涼氣籠罩,他下意識看過去,卻看見坐下垂頭從紅色塑料袋裡拿出一個蘋果的傅閑,他連忙收回目光。
今天的陽光特別舒適,何倦低頭寫卷子一寫就是一上午。
不知不覺把上午新發的試卷高效率寫完了。
於是下午在關時景再次抱來一疊試卷的時候,在同學的哀嚎聲中,他心底生出一些沒有表露出來的開心。
他剛才還在思考做完試卷要寫什麽。現在不用做選擇了。
運動會接下來的一天半時間,何倦除了去給關時景加油之外,剩下的時間基本都在做卷子和複習,最後一天下午,他接到了姑媽的電話。
姑媽在那邊說,大伯家的何書快要去親外公那邊了,走之前要請他們吃個飯。
何倦第一反應是要拒絕,後來他忽然想起原主被拿走的母親遺物。
猶豫了兩秒,他決定還是去一趟。原主當時被搶走了東西,雖然面上不在乎,但在日記裡反覆提過這個遺物,是他母親重病的時候親手交給他的,被搶走他是很傷心的。
等姑媽報出酒店名稱的時候,何倦還覺得有點耳熟。
直到運動會閉幕式開始,傅閑在一邊說因為傅凜最近成績提升很多想要請他吃個飯的時候,何倦才想起,何書請吃飯的酒店,就是傅氏旗下的。
意料之中他拒絕了傅閑。
傅閑有些驚訝:“你待會要回家嗎?”
何倦點頭,運動會三天,他和傅閑的關系進一步緩和,偶爾也會說一些自己的事情,所以他將自己要去吃個飯的事情告訴了傅閑。
“何書?夏家最近找回來的那個外孫?”傅閑反應極快。
何倦愣住了,不是因為傅閑竟然知道何書,而是因為,這個世界,他的母親,就姓夏。名叫夏安。
一絲微妙從心底升起,他還沒來得及捕捉,就聽見傅閑轉而道:“那這周日下午補完課後怎麽樣?吃完了一起回學校上晚自習。”
何倦立刻順著傅閑的話思考起來:“其實也不一定要吃飯,傅凜進步快是因為他自己就很優秀。”
這件事原本就不是傅凜提起的,傅閑抿唇:“他很喜歡你,想和你一起吃個飯,如果你不願意我就和他說一聲。”
何倦愣了一瞬,他接觸傅凜之後發現傅凜這個小孩有點心理問題,如果自己拒絕,他只怕會想很多。
他很快反應過來:“不用,我有時間的,那就周日下午一下吃個飯吧。”
聽見何倦的話,傅閑的眸光忽然就無限溫和了下來,他知道他利用了何倦的心軟,他也做好了何倦拒絕的準備。
但在對方同意的那一刻,他的心還是無限灼熱起來。他指尖微動,忍住想要擁抱何倦的衝動,深吸一口氣,深秋傍晚的涼意湧入肺腑,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道:“好。”
因為時間比較急,放學後何倦背著書包,在學校門口打了個車到姑媽說的酒店。
酒店三樓的某個豪華包廂內,何書有些不快地對席位上的姑媽道:“表弟怎麽來得這麽慢?他是不是故意的?”
姑媽分明看出了何書是故意為難,她還是解釋:“阿倦他放學就立刻過來了,可能路上有點堵車吧。”
何書眉眼間帶著淡淡的傲氣:“是嗎?我還以為他嫉妒我呢。”
他小時候就很討厭何倦,兩個人分明只差了一個月,但他有一個備受寵愛而且很聰明的哥哥,而何倦父母隻生了他一個。
所以小時候他想要的玩具,父母不給買,何倦卻邊玩邊扔。
最讓他覺得丟臉的就是,他的母親會去何倦家拿何倦玩膩了的玩具給他。而何倦的母親卻是那麽的溫柔美麗、優雅大方。
並且他從小就長得普通,何倦卻玉雪可愛,人人誇獎。
好在很快何倦就失去了讓他羨慕的一切。現在更是連身份都要被他拿走。
最開始,僅憑借一條項鏈被稀裡糊塗拉著說他是豪門小少爺的時候,他甚至都不敢明確承認,心底又是驚喜又是忐忑。
沒想到那邊上門的所謂親人,態度有些冷淡,甚至只派了一個助理全程接洽這件事,中心只有一個,就是希望他能哄生病的外公開心。
這樣過了兩三天,那辦陸陸續續給他一張卡以及一些價值不菲的禮物,直到昨天,那位助理才施舍般告訴他,這周日下午去A城第一人民醫院做DNA檢測。
這個結果讓忐忑了很久,甚至做噩夢的何書松了口氣。
第一人民醫院的護士長,是他媽媽那邊的親戚。
現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讓何倦陪他一起去驗血。這件事很好辦,他知道何倦想要什麽。
何倦到了酒店,見到了記憶裡的何書。對方同記憶裡沒什麽變化,如果說有的話,就是眉眼間帶了不可忽視的傲氣。
何書看見何倦愣了一瞬,眼底閃過一絲驚豔,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厭惡與嫉妒。分明是失去了父母、一無所有,為什麽對方看上去沒有絲毫的陰鬱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