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麽時候過來的?怎麽不打個電話。”
岑洺納悶。
“萬一你正和機器人摟摟抱抱呢,我不是很尷尬?”
周良霽嗤了聲, 微抿嘴角, 他垂首走到門邊, 晃了晃手裡的車鑰匙,又說:“我送你去上學。”
岑洺不解:“機器人滴滴怎麽你了?”
“我嫌棄它待在你房間……走吧。”
他搭上岑洺的肩膀,二話不說攬著人走了。
岑洺莫名其妙,周良霽怎麽突然出現在家門口當接送司機。
不對,應該叫他萬俟柳,只是現在換成了另一個殼子。
車上開著暖氣,岑洺被烤得昏昏欲睡,學校和家裡離得遠,以至於他起得很早,也不知道這人怎麽知道他課表時間的。
眼皮很沉。
岑洺轉頭看著窗外,一排不斷倒退的濃樹混著陽光,模糊又五光十色,像個幻影,仿佛隨時會竄出來一群眼冒桃心的黑蛇。
車子駛入地下停車場,陽光被吞噬。
“你冷不冷?”
周良霽人格的臉忽地湊近了。
他臉上有些細微的表情,垂著眼,眼神專注地盯著岑洺兩秒,心裡冒出的那點蠢蠢欲動和羞赧的情緒,很快就會迫使他躲閃似的避開岑洺的注視。
不僅如此,剛剛在門口親昵攬著肩膀之類的動作也不做了,任憑自己的上半身被安全帶卡在一個微妙距離裡。
光線昏昏暗暗,坐在副駕駛上的少年掩嘴醞釀了個哈欠,霧蒙蒙的眼眸一揚,用眼角掃了周良霽一眼。
“不冷。”
萬俟柳頂著周良霽的殼子和人格內芯,覷眼望著他。
岑洺像是沒睡醒,又百無聊賴。他的臉頰被暖氣烤得泛起粉紅,像個青澀的蜜桃,他慢吞吞解著安全帶,一邊解一邊抱怨:“今天的課好多啊……你現在是不上課了嗎?”
剛說完,臉頰上就被捏了一下,很輕,沒用什麽力氣。萬俟柳的手指上有一層薄薄的繭子,沿著臉頰、下頜和嘴唇慢慢碰上去,有點摩挲的噯昧溫吞意味。
這張周良霽人格的臉,也在暖氣裡微微升溫似的泛起緋色,黑沉的眼底被燒出炭火裡一星火星似的暗火。
分明沒什麽過多的接觸,只是被摸了摸臉頰和嘴唇。
但是……
岑洺想起這幾天的事情,心底像是被燙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推開這隻手。
他看見Alpha低頭時,喉結微滾,眼神也慢慢挪開了。
車廂裡的氣氛頓時是黏糊糊的沉默。
“你臉紅什麽?我什麽也沒做吧……我要去上課了。”
岑洺冷哼了聲。
Alpha沒說話,隻低頭看著他。
皮座上,魅魔的尾巴正興奮地甩來甩去。
岑洺正扭過神去開門,他身上穿了件米色的帽衫,尾巴從褲子裡伸出來,頂起了一角衣擺。萬俟柳看了那尾巴一眼,解開安全帶,也下了車。
從停車場到一層的教學樓,一兩百米的短暫距離。
萬俟柳收獲了岑洺的告別——少年走得飛快,萬俟柳只是慢了半拍,他就已經溜到了花壇附近,揚起一隻手朝他揮了揮。
陽光下,岑洺遠遠看著他,想說什麽又忽地抿了下嘴唇,隻彎了彎眼,說了句「再見」。
這是在岑洺身上,罕見的、有點靦腆的笑靨。
萬俟柳朝他點了下頭,目送著他轉身走,自己卻沒有回去,隻待在原地凝視著岑洺的身影。
頭上頂著犄角,腳步慢悠悠的,手裡拿了一袋牛奶,撕開了一角邊走邊嘬,粉白的臉頰因此鼓起來一點點。穿著帽衫的牛仔褲,一雙短靴,因為魅魔尾巴晃在外面,衣服後面總是頂起來一塊。
這時候早八的學生們幾乎都集合出現了,教學樓門前不乏各種向岑洺投擲目光的年輕男生,他一個也沒注意到,自顧自地喝了早餐奶,走到可回收垃圾桶前面丟了,這才繼續上樓。
“竟然是魅魔嗎……”
“我以為魅魔都是那種很嫵媚的……”
“他叫岑洺?”
“看著像個高中生……”
岑洺戴著耳機,視線平直地望著教學樓台階和門口,一句話也沒聽見,聽到了也不會在乎。他的身影很快就湮滅在Alpha的討論和注視的目光裡。
萬俟柳也收回了目光,回到車裡。
「周良霽」身份的他是帝國聖教總教會管理者之一,今天又是因為伊賽斯神明存在而陷入內部爭執的情形,不能不去。
周良霽臉上露出些遺憾來,他本想也陪著岑洺去學校教學樓上課的,像以前那樣。
現在變成我打我自己了。
另一邊,岑洺對萬俟柳和他的人格們的煩惱半點不知情,他去了教室,坐在發小旁邊開始談論自己正在被追求。
“嘖,好煩惱。”
他托著腮抱怨。
發小默默拿了本厚書,在冰冷的冬天裡試圖扇走這股戀愛的酸臭味,問:“是上次那個白毛大一學弟?挺好,看著和你很般配。”
“是他,也不完全是他吧。”岑洺說了句拗口的解釋,又幽幽歎氣,“這算不算一種精神病呢?”
人格們分明都在暗示其他人格很可能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