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惜寧:……
他趕緊深吸幾口氣打開了門,白陶端著水走了進來:“嘿嘿,嚇我一跳。”自從姬松來到聞樟苑後,聞樟苑的大門就沒有關過。白陶已經習慣了進進出出,顏惜寧突然關上了門,他有些不適應了。
白陶將水盆放在了屋中的矮桌上,他有些疑惑:“少爺,您是不是和王爺又吵架啦?王爺怎麽不進門呢?”
顏惜寧愣了一下:“王爺還沒走?”他靠在門後已經很久了,難道姬松一直都在?
白陶一臉懵逼:“沒走啊,王爺在石橋上呢。”
顏惜寧心一驚,姬松還沒回去?
於是他繞到了房中,小心將窗戶推開了一條縫。目光從縫中看去,只見姬松的輪椅還穩穩停在小橋上,他的臉正對著自己的方向,有這麽一瞬間,顏惜寧覺得他們正在四目相對。姬松置身在陰影中,他身形模糊,看上去蕭瑟又孤獨。
顏惜寧突然有些氣惱,姬松留在這裡喂蚊子呢?這人腿還沒好,就這麽不在意自己的身體,萬一累到了自己影響傷口恢復怎麽辦?!
他想開口說上幾句,又怕自己開了口,姬松呆的時間更長了。想了片刻之後,他關上了窗戶在屋內亮起了等,一番裝模作樣之後,他吹滅了燈。
別說,這招還真有用。聽到輪椅遠去的聲音,顏惜寧終於舒了一口氣。可是氣息還沒喘勻,他沉甸甸漲鼓鼓的胸口又開始躁動了。
惆悵地翻了個身後,他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理智告訴他,他應該和姬松拉開距離。可是胸口的這份難以平息的躁動是怎麽回事呢?
看來今夜注定要難以入眠。
比起顏惜寧的難以入眠,姬松今日睡得格外快。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他正在和阿寧舉行婚禮。滿眼都是紅,夢中他穿著喜服站在喜堂中,靜靜的看著喜婆牽著紅綢將阿寧帶到了自己面前。
紅綢蓋住了阿寧的臉,可是姬松一眼就認出了他的王妃。他滿心歡喜:“阿寧。”
正當他伸手要牽住阿寧手中的紅綢時,突然之間畫面一轉,阿寧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盤桓的巨樹和荒蕪的聞樟苑,香樟樹巨大的樹枝上吊著一道紅色的身影。細細一看,那不是他的阿寧嗎?
風一吹,紅色的頭紗隨風晃動。姬松心慌意亂,他向著阿寧飛奔而去,可是他和阿寧之間像是隔了天塹,無論他怎麽努力,卻無法前進一步。
阿寧身體僵直,紅色的喜袍遮不住他蒼白的手指。姬松心如刀絞:“阿寧——”
然後他猛然驚醒,睜開眼時,屋中亮著昏暗的燭光。姬松擦擦頭上的薄汗,他舒了一口氣:“還好,是夢啊……”
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他的阿寧還在,沒吊死在聞樟苑。他和阿寧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們一定會好好的。
第二天一早,顏惜寧暈乎乎從床上爬了起來。正如他想的那樣,昨天整晚他沒睡好。他打了個哈欠,眼底泛著淺淺的青紫色。
當他走出臥室時,他驚訝的發現姬松已經在堂屋中辦公了。顏惜寧愣了一下,姬松什麽時候來的?愣完了之後他又覺得有些好笑,姬松理解的搬出去和他理解的搬出去不是一個概念啊。
姬松放下了手中的書,他笑道:“城南有一家包子鋪,做的包子堪稱一絕。我給你買了兩屜包子回來,正在鍋裡溫著,洗漱一下快去吃。”
顏惜寧心中暖暖的:“謝謝。”想到他三更半夜起床給姬松做早點的時候,現在的生活美好得像是在做夢。
城南的包子只是個開頭,接下來都城中各個鋪子有名的點心和菜肴像流水一樣流入了容王府。顏惜寧感覺他從一睜眼就能吃到閉眼入睡,幾日下來,他竟然有小肚腩了。
有小肚腩不算什麽,姬松看他的眼神,讓他一日比一日心驚。不知道為什麽,姬松這幾天有些精神不濟,他眼底的青黑一日比一日深。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易碎品,眼神中滿是緊張和擔憂。
這讓顏惜寧飽受煎熬,姬松對他越好,扎在心裡的刺就越疼。
這幾日姬松很難受,只要睡著了,他就會夢到同樣的大婚場景,每一次都是以阿寧吊在樹上為結束。姬松不信神怪,但是數日來一直做同樣的夢,確實讓他心驚膽戰。而且夢中的畫面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真實,一度讓他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為此他還特意找了葉林峯,然而葉林峯說這是正常現象。他用了不少黑鬼傘,總有一些後遺症。不過問題不大,好好調養一陣就行了。
這一日喝了藥後,姬松早早的睡下了。這一次他夢到了盤旋的蒼風,世界變成了灰白色。他站在血泊中,一低頭就能看到追風失去神采的眼眸。
想起來了,這是石子河遇襲那一日的場面。同他一起出去的兄弟們都慘死在敵人的偷襲之下,他們的屍身七零八落散落在自己身側。
大雪紛紛揚揚落下覆蓋在染血的盔甲上,姬松感覺自己是一抹遊蕩在戰場上的幽魂。他滿心悲憤和狂怒,卻無法改變自己的處境。
下一刻蒼風盤旋而下,像是一道閃電在他面前劃過。畫面陡然一轉,隨後天地間一片紅,他又站在了喜宴上。
這一次他繞過了紅綢握住了阿寧的手,心中被喜悅填滿:“阿寧,我要娶你做我的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