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火勢蔓延下來,離迎客樓這麽近的聞樟苑很有可能會被卷入其中。聽松樓和聞樟苑之間隔了攬月湖,若是聞樟苑真的著火,再大的火勢也影響不到聽松樓。
顏惜寧心揪的緊緊的:“外面怎麽沒聲音了。”
剛開始還能聽到眾人的哭嚎聲,可是現在只能聽到房屋在大火中轟然倒塌的聲音。顏惜寧眼眶微微紅了:“怎麽辦啊,怎麽辦啊。”
他要是有移山倒海的能力就好了,可是現在他除了在院中急得團團轉,什麽都做不了。
這時侍衛們從圍牆上飛進了王府,他們一個個灰頭土臉雙眼通紅,很多人的衣衫和頭髮都被大火燒壞了。嚴柯聲音沙啞:“主子,火勢太大了,屬下們盡力了。”
王府的侍衛在火海中救出了數十人,但是有更多的人葬身在了火海中。
姬松看著濃煙密布的天空長歎一聲:“問心無愧即可。”
大火燒了大半夜,直到寅時中才撲滅。大火將容王府外側的圍牆熏得漆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焦糊味。
顏惜寧搭了個梯子靠在牆上,他爬上牆頭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他的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他熟悉的街道和酒樓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縷縷青煙從焦黑的廢墟中冒出。
他不敢去想廢墟下是不是還壓著人,都說水火無情,他從沒想到就在他身邊會發生這麽慘烈的災難。他身在楚遼都城,六月見識到了梅雨,七月見識到了火災。面對天災人禍,他卻什麽都做不了。
顏惜寧從梯子上下來時臉上淚痕未乾,他哽咽道:“若真是天災也就認了,可若是人禍,我覺得難以接受。”
姬松沒說話,他只是伸手給顏惜寧擦擦淚。他不敢告訴顏惜寧,迎客樓大火只是個開場,接下來還會有更多不堪的爭鬥會浮出水面。
都城越來越不安全了,姬松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又冷又沉,壓得他心口劇痛。
清點工作持續了整整三日,最終清點出來兩百多具屍身,此外還有三百多人在大火中下落不明。經過刑部和大理寺官員勘驗現場,火勢從迎客樓廚房蔓延出來。因為天氣炎熱加上廚房中油汙多,火勢發展很快,直至釀成了大禍。
作為迎客樓的主子,二皇子姬椋因此被平遠帝閉門思過三月,罰奉三年。至於在火災中喪生的人,則由朝廷出銀兩安撫。
罰了姬椋的這天下午,楊公公帶著聖上的口諭來了一趟容王府,平遠帝想要見姬松。聽到口諭的那一刻,姬松心中的石頭轟然落地,這一天終於來了。
平遠帝正在案桌後,他手背在身後正目不轉睛看著釘在牆上的楚遼輿圖。輿圖上用朱筆標了幾塊地方,聽到輪椅滾動的聲音,平遠帝笑著轉過了身:“容川來了?”
姬松身上的朝服被汗水打濕,他鬢邊的頭髮貼在臉頰上。看到他這樣,平遠帝眉頭皺起:“怎不坐轎輦?”
姬松正色行了個禮:“兒臣拜見父皇。兒臣能行,不用轎輦也能來見父皇。”
平遠帝笑著點點頭,他眼中有明顯的疲憊和傷痛:“好,好。朕知道你是個好的。”他的目光從姬松的雙腿上掃過,若是這雙腿沒有斷該多好。
頓了頓之後,平遠帝強撐起笑容,他對姬松招招手:“容川你來看看,父皇給你選了幾個不錯的地方,你看看喜歡哪一塊。”
一般皇子被封王后就會有自己的封地,從此之後他會留在封地,非招不得入王都。然而姬松卻是個例外,當時他氣息奄奄命懸一線。神官說三殿下身為皇子命格坎坷,封了親王后可以借王爺的命格抵擋災厄。為了救姬松,平遠帝什麽招數都用了。
他聽神官的話,封了姬松為容王又給他辦了一場婚宴衝喜。那之後姬松的身體果然漸漸的好了起來,平遠帝心中歡喜,因此重賞了神官。
可一個親王只有封號沒有封地也不是長久之計,加上京中的情勢越發複雜,平遠帝覺得是時候給姬松一塊封地了。平遠帝快步走到輿圖後面,他的手指向了輿圖中間部分:“你看,蘇府如何?”
蘇府是楚遼最富庶的地方,物產豐富民生富裕,每年貢獻給朝廷的賦稅要比其他府多了很多。平遠帝捋著花白的胡子滿意道:“蘇府離都城近,你若是想回來隨時都能回。父皇將蘇府給你做封地,你覺得怎麽樣?”
姬松張了張口,蘇府有多富裕他清清楚楚,去了蘇府,他能一輩子做個閑散安樂的王爺。只是他想要的不止是閑散安樂,他還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沒做。
姬松感激平遠帝的一番心意,只是他不能接受:“父皇,兒臣不想去蘇府。”
平遠帝苦惱地撓了撓頭髮:“也是,柳氏和王氏這些年為了爭蘇府打得不可開交……那就換一個。”
說著平遠帝指向了靠近海邊的兩塊地:“閔府怎麽樣?”閔府靠海,有楚遼最大的鹽廠。把握了鹽廠就能控制楚遼大半的經濟。
平遠帝真誠道:“閔府氣候好,靠海有鹽廠有漁場,惜寧不是愛做菜嗎?選閔府肯定錯不了。”
姬松心中更柔軟,可是他還是搖了搖頭:“父皇,兒臣不想去閔府。”
平遠帝也不惱,他樂呵道:“好好,不去閔府,閔府遠了些,要不再看看這邊的兩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