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惜寧站在案桌後生無可戀,他瞅了瞅桌上的筆墨紙硯,又看了看對他滿眼信任的姬松。如果前方有一條縫,他會立刻鑽進去。
姬椋還在煽風點火:“弟妹,就看你的了。”
顏惜寧隻想擼起袖子給姬椋一箭,讓他犯賤。
縱然他萬般不願,站在這個位置,就得認真對待。他代表的不只是個人的榮譽,還有楚遼的面子。此時此刻,他只能進不能退。現在他只希望傅衍之問的題不要太難,不然他真的算不出來。
在大家的期待中,傅衍之問了一道經典的牛吃草的問題。這道題是他從異邦的古籍中看到的一題,此題他研究了數日,雖然算出了答案,可是計算過程極其複雜。
這道題比起之前雞兔同籠的問題更加複雜,一時間殿堂中討論聲音此起彼伏,每個人都在沉思:一片在生長中的草場到底能讓二十五頭牛吃多久?
這道題對顏惜寧而言不算太難,畢竟經歷過現代奧數摧殘的人這種題目還是能做得出來的。而他身後的顏子越和烏朱就不一樣了。
自顏惜寧站到他面前之後,顏子越就覺得頭頂多了一片烏雲。這段時間因為顏惜寧,顏府已經翻天了。因為鋪子和莊子的問題,母親被父親關在了祠堂裡抄佛經,已經半月沒出祠堂了。
家中妹子本已許配人家,十月就要過門,因“其母不慈苛待庶子”的緣由被退婚了。大妹妹在家以淚洗面,家中愁雲慘淡,這段時間他只要回家,就能聽到家裡人的歎氣聲。
大家都說顏府做事有失偏頗,同樣是家中子嗣,嫡子和庶子的待遇天差地別。其實他真的很冤枉,管理家中帳務的人是他的母親,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家裡有多少鋪子。
同僚調笑他,上峰輕視他,他在吏部寸步難行。這次他主動站出來應戰烏朱,就是為了逆轉眼前的困境,他想告訴大家,他還是那個風光無限的顏子越。
然而上一道雞兔同籠的問題,他就被顏惜寧壓了一頭,一時間顏子越壓力很大。
看著顏惜寧的背影,顏子越眉頭緊鎖。曾經顏惜寧在他面前有多卑微,如今的他就有多風光。國子監的學子們讚他有氣節有大義,容王珍惜他,現在他竟然站在了自己面前。
自從嫁給容王之後,顏惜寧乘風之上。他明明什麽都沒做,可卻什麽都有了。
顏子越低頭看著空無一物的宣紙,他腦海中思慮萬千,各種嘈雜的聲音在耳邊回蕩,以至於他到現在都沒分析出牛到底吃了多少草。
比起顏子越的沉默,另一邊的烏朱就活躍多了。他在紙上塗塗畫畫,沒一會兒稿紙上就寫滿了數字。然而越算他越覺得不對勁,於是他扯掉宣紙重頭再來。
烏朱腳邊丟了好幾團宣紙,他口中念念有詞,手指頭還在不斷的掐算著。寫到激動處,他還會手舞足蹈。知情的清楚他在術算,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在請神。
相比之下,顏惜寧是其中最冷靜的一個了。雖然他面帶苦惱,可是看他落筆的速度看來,目前進展還挺順利。
大部分朝臣算了片刻之後就放棄了,牛想怎麽吃草就怎麽吃吧,他們為什麽要去管牛到底吃了多長時間,這不是找虐嗎?
無論在哪個朝代,總有一批人對術算敬而遠之。
姬松端起酒水輕輕抿了一口,他眼神溫柔又堅定地看向顏惜寧。他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阿寧能做出這道題來。說來很荒謬,阿寧平時在家連帳本都懶得摸,但是他就是有這種感覺。
此時姬椋戳了戳姬松:“三皇弟,要不要賭一賭?”
姬松溫聲道:“賭什麽?”
姬椋壓低聲音避開平遠帝的眼神:“賭誰贏啊。八百兩銀子,我賭顏子越贏。”說著他指了指身後,姬松看過去,只見後排的朝臣已經開始下注了。
作為楚遼人,朝臣們肯定不會賭遼夏人贏,那只能在顏子越和顏惜寧中間選擇一個。一邊是名滿天下的顏子越,一邊是國子監學渣顏惜寧,大部分人都覺得顏惜寧是上去湊數的。
姬松笑了笑,他篤定道:“一千兩銀子,我賭阿寧贏。”
姬椋眉頭一挑:“好嘞~”他頭一扭悄聲道:“容王賭王妃贏,下注千兩銀子。”
等下面的官員登記好了之後,姬椋拍了姬松的肩膀:“沒事的三皇弟,一千兩銀子而已,就當喝花酒喝掉了,不用放在心上。”
隨後姬椋賤兮兮湊到了姬楠身邊耳語了起來,看來要拉姬楠一起加入賭局了。
傅衍之在三人身邊來回轉著,看到顏子越面前的稿紙上只寫了幾個數字,老太傅不悅地皺眉。但是這裡不是他的課堂,他不方便多說什麽。
等他走到顏惜寧身邊時,傅衍之的眉頭皺得更深。他能感覺顏惜寧寫的東西很精妙,可是……他看不明白,並且顏惜寧寫得字也太醜了吧,看一眼都辣眼睛。
時間一點點過去,朝臣們議論聲越來越大。烏朱似乎找到了解題之道,他怪叫一聲:“我知道了!一定是這樣沒錯!”
楚遼的官員們心提到了嗓子眼,難道楚遼和遼夏的第一局比試,他們要輸了嗎?
然而烏朱寫了半張宣紙之後又撕了宣紙:“不對,不對……”
此時顏惜寧舒了一口氣,他放下了手中的筆將稿紙遞給了傅衍之:“太傅你看,我的答案可對?可供二十五頭牛吃五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