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自家弟弟正在編排自己，封如華卻一點都生不起氣來。

　　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自己的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議。

　　——這是9527下樓後看到的場景。

　　他的目光很是平靜冷淡，站在樓梯上，在光線暫時沒有照到的地方，靜靜地看著笑得張揚的少年。

　　滂沱的大雨，震耳欲聾的雨聲，在血腥與死亡的黑暗裡，黃色燈光下的少年，穿著稍顯厚重的雨衣，滿臉錯愕地對上了他的視線。

　　這是他的記憶芯片裡除了編號唯一殘存下來的東西。

　　"你醒了?來我這吧。"

　　——離開黑暗，走向我，走向有光在的地方。

　　神色冷淡的青年定定地看著他，緩緩走了下來。

　　耀眼的光順著他的鞋，緩緩向上蔓延。修長的腿，白皙的指尖，胸膛，脖頸，下顎。

　　當光照射進那雙冷淡，卻顯得過於剔透的琥珀色眸子裡時，封寒不由得笑了笑。

　　"是你救了我。"

　　"我只是把你拖出了那個巷子而已，那一大堆敵人是你自己殺掉的。"

　　"你的記憶芯片受損嚴重，我已經盡力修複了。"

　　"你現在還記得什麽?"

　　9527就這麽定定地看著陽光下的少年。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清晰而堅定。

　　"你。"

　　"你說啥?"

　　"我隻記得你。"

　　第四章 名字

　　隻記得我，意思是賴定我了唄?

　　沒想到這年頭連人工智能都會碰瓷兒了。

　　"哥，他想訛我。"

　　封如華抬眸瞥了眼9527，眸子的閃過一抹深思和凝重。

　　"今晚睡哥哥房間裡，我就幫你趕走他。"

　　咦惹。

　　"你叫什麽名字?"

　　9527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少年。

　　大片大片的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影照射進來，敞亮乾淨的客廳反射著光線，窗外的風透過縫隙吹了進來，帶著森林特有的清新味道。

　　光在少年身上渲染了一層薄薄的光暈，看起來格外清澈爽朗。

　　"x_zy9527，戰鬥型機器人。"

　　在星際時代，人類發明了各種類型的機械，家政，教師，愛人等數不勝數。

　　戰鬥型的機械人一般用於軍方，人們在編號的時候會給予一定的分類，像x開頭的機械人，就意味著戰鬥能力比較弱，在戰場上是最先淘汰的那一批。

　　比較優秀的機械都是以b或者a開頭的，而最強勁的機械人是由s字母開頭的，用於戰鬥中保命的最後手段，是絕不外漏的國家機密。

　　整個聯邦，也就只有寥寥三台以s為開頭戰鬥型機械人。

　　9527芯片裡並沒有準確的數字，這是他根據掃描自己身體情況而計算出來的結果。

　　「x」這個字母顯得有些過於劣質普通，這讓9527少有地覺得有些「窘迫」。

　　——這種情緒應該是「窘迫」吧?

　　9527淡淡地看著少年，系統內部卻有些卡殼，他自己也不敢保證對方會不會留下自己。

　　"9527是編號，不是名字。"

　　清脆的少年音在空曠的大廳裡響起。

　　9527驀然抬頭，驚愕地看著對方。

　　少年在光影中站定，仰著頭，一臉平靜地看著自己，仿佛說出如此駭人聽聞的話不是他一樣。

　　在星際時代，由於過於充足的資源和機械文明的高度發達，人工智能成了最不值錢、地位最低的「東西」。

　　連一片剛抽出嫩芽的樹葉都比它們更為「高貴」。

　　就算它們付出得再多，人類在利用完它們的價值後，也會毫不猶豫地把它們丟棄在無人問津的灰色星球，再去用很低的價格去購買新的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剛興起的時候，人類確實很寶貴它們，會給他們取名字，做朋友，當寶物一樣供著。

　　可是到了後來，越來越普遍的機械生產，甚至於人工智能數量存在的都高於人類，它們就成了幾乎所有人類都不怎麽在乎的東西。

　　甚至有不少人呼籲抵製人工智能，回到古地球事事親力親為的時代。

　　唯一能區分人工智能的，是人類為了方便而替他們編碼的編號。

　　有9527，就有9528，9529。

　　沒了9527，還能購買9528。

　　所以當處於頂端人類的少年說出這麽一句話後，帶給9527的震撼不可謂不大。

　　【9527是編號，不是名字。】

　　"你怎麽又在說這些?"

　　"不要把人工智能和人類混為一談。它們就該是被人類隨意支配的玩意兒。"

　　"永遠不可能凌駕於人類之上。"

　　封如華說這話完全沒有想過避開在場的人工智能，而唯一的機械人也是神色淡淡，似乎覺得這樣的言論才是理所當然的。

　　唯有少年。

　　翻了個白眼，滿臉嫌棄。抬起右手，朝人工智能道："別聽他的，你很厲害。"

　　"既然沒有名字，那我就臉皮厚一點給你取吧。"

　　"封戟，怎麽樣?"

　　第五章 歸屬

　　"你把頭低下來一點，我夠不到。"

　　因為之前一直昏迷的關系，封寒只是十分粗略地檢查了一下9527的身體，趁著現在對方蘇醒過來，就摩拳擦掌地想要仔細地檢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