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也實在難聽,話剛為未完,皇甫身後的隨從們便齊刷刷地抽了刀,對準了赫連家的精兵。
赫連恆雖未開口,可江意與北堂列脾氣沒那麽好,立時“唰”地拔刀,攔在他們的兵刃前。
場面驟然變得劍拔弩張,兩夥人隨時要廝殺起來。
“啪!啪!啪!”
就在這時,清脆的鼓掌聲橫插一杠。
司馬太芙鼓著掌,笑著道:“好,說得好,就算尉遲君不幸辭世,當然也是該尉遲君的親弟弟主掌大權,哪裡輪得到外姓家臣。”
尉遲崇:“就是就是!輪得到你洛辰歡嗎!”
聽見弟弟毫無主見的搭腔,宗錦氣得直想翻白眼。他目光冷冽地掃過堂前諸人——自家只有幾位家臣在,分家的長輩更是一個都沒到場,很難說這裡面還有何隱情。而就這幾位家臣,也是分邊而立,站隊站得不加掩飾。
唯獨洛辰歡沒有說話。
宗錦冷冷看他時,他也看著宗錦。
洛辰歡神情疑惑,眉間微皺,看宗錦的眼神有種說不出來的複雜。
皇甫淳再道:“談論尉遲家的事,我可以不管;對我出言不遜……”他一邊說,一邊看向仍在靈位前的赫連恆:“這便是你赫連家的態度?”
“怎麽會,”赫連恆淺淺一笑,“這不過是我家的下仆,不懂事,皇甫君勿要計較。”
“勿要計較……赫連君說得輕巧,”皇甫淳笑眯眯道,“可我氣量小,記仇,睚眥必報。”
宗錦的話簡直如同一串爆竹,炸爛了這些人的表面功夫。
支持尉遲崇的家臣連聲稱讚,已顧不上宗錦的話難不難聽:“就連下仆都懂的道理,有些人就是不明白,名不正則言不順,尉遲家的事只有尉遲能做主!”
“若二少有才,家主生前也不會將所有事盡交給洛將軍了。”自然也就有人開始為洛辰歡說話,“二少無才無德,隻知酒色笙歌,怎可統領尉遲一族?”
“照這麽說,尉遲家不如改姓洛好了?”
“你別強詞奪理!”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打嘴仗,吵得宗錦腦仁都疼。他一直忿忿看著洛辰歡,對方也不知為何,竟就這麽跟他對視著,良久沒有挪開目光。直至赫連恆從堂前退了回來,恰巧擋在了他二人中間,將宗錦藏在了身後。
——像,好像。
看見宗錦氣勢洶洶怒罵的瞬間,洛辰歡心頭猛地一震,好像看見了那個囂張狂妄的尉遲嵐。視線被擋住,他自然而然地和赫連恆對上眼,這才從剛才的震顫中脫身,迅速回神,乾咳了兩聲:“咳、咳……諸位,諸位,勿要在主上的靈位前爭執。”
他一邊說,一邊轉過身,朝皇甫淳和赫連恆抱拳作揖:“也勿要在我家主上的靈位前兵戎相見,謝謝二位了。”
皇甫淳懶洋洋地抬手,身後諸人便聽話地收了刀。
赫連恆這邊則更配合,都無須男人示意。
洛辰歡再道:“……由我一個外姓家臣,主持尉遲家上下大小事務,確實不妥。”
“對嘛,”尉遲崇連忙接茬,“你知道你還……”“但是,”洛辰歡重重道,“主上臨死之前,親口對我說,希望我能幫著處理好尉遲家的事,待日後有了合適的繼承人,再將原原本本的尉遲家交予他。”
他說得懇切,眼眸都在閃爍,似有淚要流。
宗錦氣得想撥開赫連恆,再繼續罵;誰知男人側挪了一步,死死攔在他身前。
“赫連恆你讓開……!”
男人側眼看他,輕輕搖了搖頭。
就這點功夫,洛辰歡已然繼續往下:“若是諸位不信,我這兒有憑證。”
他解下腰間系著的香囊,不緊不慢地打開,然後掏出了一塊墨色的玉,兩寸見方,三寸長,上面隱約雕刻著火紋。
洛辰歡將玉的底面亮在眾人面前,上面還有些褐紅的印泥:“這是主上的印章,是他臨死前,親手交予我的。”
第二十一章 靈前撕逼(下)
那確實尉遲嵐隨身帶著的印章,卻也不止是印章而已——尉遲家所有的文書大事,都須得蓋下這章,說“見章如見其人”都不算言過。從前尉遲嵐雖說性格暴躁做事粗獷,也從來沒將印章交到過別人手裡,可見這方小小的黑玉有多重要。
因而,那些支持尉遲崇的家臣,瞬間啞口無言。
倘若真是尉遲嵐臨終囑托,連信物都交予了洛辰歡,其他人又還能說什麽呢?
眼下洛辰歡拿著信物和所謂遺言撐腰,尉遲崇又是個出了名的爛泥扶不上牆;宗錦越怒越清醒,一瞥靈位後的棺槨,忽然便什麽都想明白了。
——不愧是洛辰歡,心思縝密,計劃周全。
從不蕭山發回來至少得要四日,從尉遲嵐身死到今日也過了半月,那棺槨裡若裝著屍首,恐怕早就發爛發臭了。所以裡頭定然裝的是骨灰。跟著他們的二十名精兵全數死亡,回來的只有洛辰歡和骨灰,無人能論證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全憑他洛辰歡一張嘴,想怎麽編就怎麽編。自然,當時“他”帶著的東西,肯定也全到了洛辰歡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