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臣們剛出去,無香便微微躬身而入:“主上。”
“他這是在做什麽?”赫連恆問道。
他所站的窗外,恰好能看見別院;孱弱小倌就站在那裡,頂著日頭在別院裡跑圈。
“……無香不知。”
“那這兩日,他都幹了些什麽?”
無香略略思忖,一五一十道:“晨起舉三百下石臼,餐後去中庭練箭半個時辰,然後回別院裡像現在這般;午後睡覺,睡到傍晚才起身。”
“起身之後呢?”
“在府裡閑逛,找人說話。”無香道,“不過府裡無人敢與他閑話,他便也不太開口了。”
饒是赫連恆,也不禁面露不解。
“你可曾問過他?”
“問過,”無香也面露難色,有些捉摸不定地說,“他說……他在鍛煉身體……無香實在看不出他在籌算什麽。”
就在無香回答這話時,外面那個瘦小的身影還在堅持不懈地跑圈,臉上、脖頸上的汗珠都被陽光照得閃亮。赫連恆聞言後略有驚訝,轉瞬又收斂了神色,可沒過一息功夫便忍俊不禁。
他始終注視著宗錦,仿佛從他身上能看到另一個影子。
“我去久隆這段時日,務必看好他;若是人不見了,唯你是問。”
“無香知道。”
——
這一天又很快過去了。
宗錦睡在赫連恆撥給他的那間小屋門外,睡在廊下,翹著腿半倚著門框,望天邊雲間躲藏的月。
也不知道家裡如何了。
他弟弟肯定玩不過洛辰歡,眼下事情完全可以預見,要麽尉遲家的封地一分為二,他們各自為政;要麽洛辰歡殺了他弟弟,從此尉遲家就改姓洛。
或者其三,洛辰歡背後的主人,出來驗收成。
他吃著從後廚端回來的一筐李子,一邊吃,一邊想,李子核就往廊前吐,瀟灑愜意得和從前沒什麽兩樣。
忽地,牆根那邊隱隱透出說話聲,抓住了宗錦的注意力。
一人道:“等主上走了,咱們也能偷幾天閑。”
另一人回:“無香總管還在呢,你敢偷懶?小心腿被管事打斷!”
“怕什麽,我都聽說啦,新來那個小倌好像很會討主上喜歡,總管現在成日都得盯著他,哪有功夫管我們。”
——赫連恆要走?
宗錦頓時來神,立馬坐直了,豎起耳朵仔細聽。
“主上這次去久隆,估摸著沒有半個月是回不來的。”
“尉遲嵐的喪禮肯定很精彩,我都想去看看……”
——喪禮?
——赫連恆要去為他奔喪?!
這哪裡是奔喪,這是去搶地盤。
宗錦頂著身上的酸痛匆忙爬起來,鞋都沒顧上穿,順著回廊往赫連恆的住處跑去。
“你要去哪兒?”無香的質問立時傳來。
宗錦回過頭,煩躁道:“找你主子……你放心,我沒打算逃跑,我去找赫連恆那個王八蛋有事。”
“不可對主上口出惡言。”
“好,好,就去找赫連恆。”宗錦擺擺手,“你別管我。……剛好,你知道赫連恆在哪裡嗎?”
無香在心中掂量了會兒,不確定道:“主上這時辰該是在……臥房後的青雀閣……”
她話未說完,宗錦已經一溜煙跑了。
無香隻得追上去,邊追邊喊:“此刻主上在沐浴你休要打擾!!”
然而宗錦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已然跑出了老遠,半個字都未曾聽見。
赫連恆的住處他去過——來這赫連府的頭一晚他便去過了——穿過栽植長青木的小院,再往裡走便是赫連恆的臥房。宗錦赤著腳,在回廊上走出“咚咚咚”的急切腳步聲,一頭鑽進了屋舍。
見著了臥房的門,宗錦再往裡,直直走到了盡頭的門外。
他一抬眼,便見龍飛鳳舞的金字躍在黑色的匾額上:青雀。
周圍似有股隱隱的暖氣,潺潺流水聲微弱可聞;其間還摻雜著酒香,縹緲誘人。他現下滿心都是尉遲家的事,根本顧不上思索什麽,隻徑直推開了門,大膽闖入。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將將高過他的屏風。
赫連恆那件深紫的裡衣掛在上頭。
【作者有話說:樅[zōng]阪,多音字,可以讀“蔥”,地名我編的,所以我決定讀“zōng”。
既然都注音了,那以防萬一再注兩個,赫[hè]連(朋友以為是好),尉[yù]遲(只有做姓氏讀yù)。
《白給》裡面所有的複姓都是實際存在的,是少數民族(鮮卑族之類)或者上古大姓,也有很多是始於地名,即氏族概念中的氏。有些和日本姓氏非常像(他們效仿繼承的),還是提一嘴,是國產的!原裝正版!所以之後看到什麽稀奇古怪的複姓,也不是我編的,是真的】
第八章 好哥哥帶上我
顯而易見,赫連恆在沐浴。
宗錦花了片刻時間考慮,現在闖進去是否不太方便;但很快他便想明白了――都是大男人,赫連恆有的他都有,有什麽不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