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嗎?”老李說,“還行吧……修不修?”
“怪,怪得很。但我就喜歡有脾氣的,”宗錦勾著嘴角笑起來,模樣痞氣,“多少銀子,何時能修好?”
他一邊說,一邊摸出鼓鼓的荷包來。
老李不動聲色地往他荷包處看了看:“三十兩。”
這點動作並沒逃過宗錦的眼睛,他當即掂了掂荷包,道:“你坐地起價呢?”
“那二十兩。”
“太貴了,再少點。”
“二十兩有二十兩的修法,十兩有十兩的修法,看你。”老李雲淡風輕道。
“行,”宗錦笑著扯開荷包,將幾錠銀子放在了桌上,“若你修得不值二十兩,我就拆了你這店。”
“晚上來取。”
——
縱使江意心裡氣,可赫連恆安排下來的事他仍須認真辦好。
他帶著兩個人,穿著灰撲撲的衣衫,在軻中街頭分頭盯著宗錦和景昭,免得街上熙來攘往把人跟丟了。眼見宗錦去了玉器鋪子,江意在琢磨了半晌——難不成他要錢就是出來買玉的?到底是個娼館出身的家夥,有點好日子邊想著富貴虛榮,真丟赫連家的臉。
主上怎麽偏偏就對這小倌著迷呢?江意想不明白。
隔了會兒宗錦便出來了,大搖大擺地往景昭那邊去,兩人說了幾句便朝著更熱鬧的街市走了。
江意抬手對兩個隨從示意,讓他們先跟上;他自己則飛快竄進了“老李玉器鋪”。這鋪子裡陳設令他不禁皺眉,裡頭的煙味嗆人得很。
“我跟你打聽個事,”江意冷著臉道,“剛才那人叫你做什麽?”
店主不太客氣:“我這是玉器鋪,還能做什麽?”
“他讓你修玉?”
店主揚揚下巴,示意他看案台上。江意跟了赫連恆多年,一見那些紅玉的碎塊,便知道這是赫連恆的東西。只是這東西是如何到宗錦手裡的,又怎會碎了,江意渾然不知。見這店主並無異樣,也無遮掩,江意便放下了戒心,輕道聲些後離開。
這一日,宗錦愣是把大半個軻中都逛了遍。
先是在城中熱鬧地四處閑逛,再跑去酒樓吃了頓;午後又到了城郊,四處看農田屋舍;再到現在……江意正站在花紅柳綠的娼街暗巷中,臉比天色黑。
——宗錦到底還有沒有一點禮義廉恥?竟然到這種地方來……他就不怕遇上故人而尷尬嗎?
他身邊帶著的人都覺得有些不妥,低聲道:“江統領,來娼街賭館可是違反規定的……”“我知道,”江意冷聲道,“我們只需跟著他,不需要做別的。”
江意剛說完,突然又覺得不妥,再道:“你速速回去將此事稟報主上。”
“是!”
——
宗錦也未曾想真的出來尋歡作樂,不過是剛好逛到這裡了,便覺著看看也無妨。
他倒是大搖大擺,理直氣壯;身邊景昭哪裡曾見過這種架勢,一進這條街便面紅耳赤,走了半晌還沒緩過神。沿街兩旁不少女子花枝招展地招攬客人,好色的男人一個個烏眼雞似的盯著她們曼妙的身姿;期間不乏一些亦男亦女的小倌,或者是站在二樓露台上,或者直接站在娼館門前,素衣淡妝,眉目含情,不分對象地暗送秋波。
呈延國好男色之風已有不少年月,宗錦倒也未覺著刺眼——這些小倌,通常都是些生得好看些的賤籍,做不了其他,只能為奴為娼,多少有點無可奈何。
他這麽想著,一點沒察覺到身邊路過的行人,時不時會偷偷多看他幾眼。
景昭忽地說:“哥,你進過這種地方嗎?”
“嗯?”宗錦心不在焉道,“進過。”
“裡頭……是何樣?”
“何樣?就是那樣唄。”宗錦皺著眉,想了片刻才道,“很多姑娘彈琴唱曲兒,陪你喝喝酒說說話那樣。”
“……真的啊。”
“你若是想知道,進去看看便知了。”
他們正說著,一個陌生男人突然在宗錦面前駐足,攔住了二人的去路。
宗錦不解道:“何事?”
男人還稍顯得拘謹,說:“……聽說你如今進了赫連府?”
“哈?”宗錦道,“我認識你麽?”
男人愣了愣,隨後恍然大悟地憨笑兩聲:“……對,對,不認識,不認識。”
“那你攔在我面前幹什麽,挑事?”宗錦一頭霧水,當即不客氣道。
“無事,無事,就是見你在此,還以為你……”殷紅燈籠下,男人瞅見他身上赫連府的家紋,立時收聲離開,“打擾了……”
宗錦不解,旁邊的景昭更不解。
二人就盯著男人離開的背影,直至被人群淹沒,景昭才問:“哥你認識他?”
“不認識,怕不是得了失心瘋,認錯人。”宗錦不爽道。
這突如其來的遭際讓宗錦好生不悅,可又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與人起爭執,反倒是憋了口氣在心頭沒地方發泄。
他隨意回過頭,就見面前氣派非凡的一間娼館,牌匾上寫著“煙翠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