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二人穿著繡有赫連家紋的便衣,街上行人一見他們的衣飾,便露出和善的笑容。那笑看不出一點虛情假意,倒還帶點感激,好似眾人都對赫連很是親近。他在久隆時,通常都是騎馬出行,也未見那些平民有多麽親近他——明明年節時他沒少發銀兩。
此處乃是軻州境內的中心城,還就叫軻中;按理說,赫連府既然坐落於此,那也應當像久隆那般,處處都立起四棱旗才對。
可宗錦和景昭逛了小半個時辰,哪兒也沒見到旗幟。
正當宗錦心頭滿是不解時,景昭嗅著路邊攤的香味咂了咂嘴:“哥,那是什麽,你吃過沒有,聞著好香啊?”
“嗯?”宗錦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看見路邊的小攤販正在剁熬煮出來的五花肉,“那是三葷包,黔州的小吃……沒想到這兒也有。”
“那……吃嗎?”
“吃唄?”
二人一拍即合,立即在攤上坐下。
“兩份三葷包。”宗錦揚聲說著,一條腿撩起踩在長板凳上,先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一股淡淡的酒香味便冒了出來,“……竟然還是米酒,挺地道啊。”
攤主聞言,一邊熟練地動刀,一邊笑盈盈地回答:“小哥識貨啊。”
“以前也去過一次黔州罷了。”不過是去打仗的。
“我就是黔州人,這幾年才來軻州的。”攤主熱情地與他聊起來,“軻州可真是不一樣啊。”
宗錦抿了抿米酒,甜甜的,淡淡的,還冒著熱氣,冬日晨間喝上一杯,身體都暖了起來。他隨意問道:“軻州有什麽不一樣的,還不都是滿大街兩隻眼睛一張嘴的人。”
“真不一樣,”言談間三葷包已經做好,攤主給他們端上桌,又說,“軻州賦稅要得少,又不打仗,也沒有當兵的到處耍橫,可比黔州好多了。”
“……原來如此。”
“赫連君治理有方,我一家三口在軻州住下之後,日子過得舒坦多啦……”攤主說完,瞄了眼宗錦身上穿著的衣衫,驚訝道,“小哥也是赫連家的人?真好啊,等我兒子再大些,若能跟著赫連君,也算是個好出路……”
——難怪,難怪這些平民,對赫連家的態度都如此親和。
——皇甫也好,他尉遲也好,又或者現在正動著歪心思的司馬家,誰有功夫花心思在治理上,都忙著抵禦外敵。也就只有赫連恆,才能如此余裕,畢竟是天下第一家。
他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嘗了嘗熱乎乎的三葷包,裡頭的肉軟糯極了,入口即化,齒頰留香。景昭在旁邊小孩心性地直呼好吃,宗錦過了會兒才說:“店家,我跟你打聽個事。”
“您說,您說。”
“你知道哪裡有手藝好的首飾匠麽。”
“這我還真知道,”攤主擦了擦手,斜斜靠在他的灶台邊,指了指西南方,“看見那座鍾樓沒,從鍾樓過去,第一個路口,有個‘金玉坊’;不過那兒可貴了,對門也有幾個手藝人,收得便宜些,小哥您可以去看看。”
“謝了。”
二人吃飽喝足付了帳,便朝著鍾樓走去。
景昭還在回味三葷包的美味,順嘴問了句:“哥你要買首飾麽,送人?是不是那個無香姐啊,無香姐長得真漂亮……”
“哈?怎麽可能?”宗錦沒好氣道,“年紀小小,就開始想娶媳婦了麽你?”
他原是隨意一說,怎料景昭真的紅了臉:“沒、沒有啊……”
“都寫在臉上了,別跟我裝。”宗錦道。
“真的沒有……”
他們懶懶散散地走到了鍾樓邊上,過道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但鍾樓邊上烏泱泱圍了好些人,看起來更熱鬧。反正他們今日是出來閑逛,也不趕時間,宗錦便朝那處人最多的地方揚了揚下巴:“去看看熱鬧。”
“好呀。”
小個子偶爾也能有些好處——就比如宗錦想擠進去看究竟是什麽熱鬧,他隨隨便便就能鑽到最裡邊,而景昭只能在外圈踮著腳看。
但很快宗錦便失望了,此處約莫是軻中的地標,牆上張貼了不少新的舊的告示。
“……賞千金呢,我看就是手斷了,都有人能接上吧。”
“是赫連大人受傷了嗎?那可怎麽好……”
“聽說不是的,我有個親戚在赫連府做工,說是赫連大人最近寵幸的小倌受了傷……那小倌長得可美啦,我聽說,個頭小小的,腰杆兒軟軟的,風情萬種——”
旁邊的人正議論紛紛,宗錦眉頭緊皺地盯著最新一張布告:即日起凡醫者即可登門,治好府內肩傷病患者賞千金。
——難怪他這些天看了幾十個大夫!!原來是這麽回事!!他就說軻州哪來這麽多大夫!!
宗錦心裡的火“噌”地就燒起來了,赫連恆折磨人有一手的,他就差把苦藥當水喝了。他想也沒想,大步流星走上前,一把撕了那布告,還揉成團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幾腳:“真有你的赫連恆,淨知道折磨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