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騰騰的牛肉面剛巧這時候上了桌,攤主端著放到了宗錦面前;宗錦卻輕巧地一挪,將牛肉面推到了景昭面前。這還不算完,他甚至連筷子都替景昭拿出來,一邊遞給景昭,一邊衝赫連恆道:“得了,我就直說了,這是我表弟……哦對,他之前是尉遲嵐身邊近衛,不蕭山那晚被滅口的二十人之一。”
他這麽說,原本是有些試探之意——赫連恆著實對尉遲家的事很感興趣,這點他早就知道;且不知為何,他隱隱約約覺得,赫連恆好像也挺想殺了洛辰歡的。
像是想為尉遲嵐報仇似的。
赫連恆的眼神有片刻動搖,轉瞬即逝:“……他留下也可以。”
這回換成宗錦愣了。他連接下來要如何說服赫連恆都想好了,卻沒想到男人這麽輕巧便應允。他隻好扭過頭招呼了聲“景昭你先吃”,末了再說:“他會派的上用場的,絕對不會白吃你家飯。”
“既然是你表弟,那就跟著你。”赫連恆說著,往街道方向看過去,“剛好能為江意省點事。”
“啊?”
宗錦不解地同他看過去,就看見江意拉著臉,手提石臼朝他們走過來。
那模樣著實有些好笑,可還沒等宗錦笑出來,赫連恆忽地湊近了他耳邊,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若你有什麽不軌盤算,我會親自殺了你。”
——這就對了嘛,這才是赫連恆那個王八蛋。
宗錦倏地回頭,嘴唇險些蹭過男人的側臉,張狂笑道:“你放心,我若要殺你,必定光明正大,還給你一次反殺的機會。”
【作者有話說:明天就要開始緊張刺激的談戀愛了!我好興奮!】
第三十七章 上船
景昭狼吞虎咽地連吃了三碗牛肉面,宗錦就在旁邊興致勃勃地看他吃,被他狼狽地吃相逗得一直嘴角含笑。待到景昭吃得腹部漲起,再吃不下第四碗時,半個時辰也已過完,赫連恆帶的那些精兵各個守時地回歸面攤之前,或是牽馬或是不動聲色地望風,等著啟程。
宗錦正打算問赫連恆何時出發,誰知一個兵士突然手捧著疊好的新衣到他面前。他隨時拎起來看了看,跟他們身上穿得是同樣的款式:“……這是做什麽?”
“讓他換件衣服。”赫連恆隨意說著,瞥向正在匆忙擦嘴的景昭,“會騎馬麽?”
“會,會……”
“換衣服,換完出發。”
聽見這話,宗錦也差不多可確認,赫連恆當真願意收留景昭。他跟著男人一並起身,抿著嘴不太自在地說了句只有他二人才能聽見的話:
“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日後若是有什麽你想讓我做的,我再還你。”
男人也不知聽見沒聽見,腳步一刻不頓地從他身邊經過;那邊有人已經牽了車馬出來,赫連恆不緊不慢地上了車。
宗錦一愣:“……你不是騎馬嗎?!”
然而並沒有人回答他。
景昭到底是曾上過戰場的,雖然年紀不過十七,但很懂事,見赫連恆甚至安排人替他準備好了衣服,他二話沒說便去面攤後面的暗角裡換上,還順便洗了把臉。待他重新走回宗錦身邊,一臉不痛快的江意牽了匹馬來,將韁繩遞到了他面前:“列隊沒有你的位置,你便跟在馬車旁。”
“……知道了!”景昭忙不迭地點頭應下。
仔細一算便可知,赫連恆是將馬匹讓與了景昭;宗錦隻好上了車,又跟赫連恆同處一室。
“出發!”
江意駕著馬車,揚聲下令;一行人便整整齊齊地踏上了出城的小道。
突然遇上故人,說心裡沒有任何波動是假的;赫連恆和宗錦各坐一側,宗錦時不時便掀開窗簾往外看,像是在確認景昭在不在。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身為“尉遲嵐”的實感正在不停地衰退;且與之相反的,他已經聽慣了別人叫他“宗錦”,習慣了自己伸手夠不著樹枝。景昭的出現,就好像在提醒他似的——他是尉遲嵐,他身上還有血海深仇等著去報。
男人一貫話少,坐在馬車中不出片語;宗錦今日也沒什麽閑聊的心思,最後側身坐著靠著窗框,一隻腿放著,一隻腿隨意縮著,就看著外頭的景昭和小道景色。
因此,他也全無察覺——赫連恆的目光幾乎片刻不離地落在他身上。
今日天晴萬裡,雖說已是冬日,可陽光仍明朗。
宗錦的側臉被暖光勾勒得棱角分明,即便他面無表情,嘴角仍有些微妙地向上,好似在笑。最勾人的該數他的眼梢,略略上挑,一顰一笑都顯得柔美。
偏就是這麽一張臉,皮囊下全是張狂放肆。
忽然,宗錦看著外面道:“這好像不是南下的路,你打算直走?”
從商州境一路往正西走,只會走進皇甫家的地盤。姑且不論他們如何入境,皇甫淳那老狐狸若是知道赫連恆在晏州,定然會途中做鬼。
“走水路。”赫連恆耐心地解釋道,“北堂他們在三河口備好了船。”
“你膽子也太大了,太囂張了,”宗錦蹙眉,這才往男人那邊看,“皇甫淳早走半日,一進晏州就可識破你那個虛張聲勢的計策,他未必會吃這啞巴虧?換了我必定去三河口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