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打趣兒道:“……這就是昨晚他們說的那個……?”
赫連恆側目一瞥,那人立刻閉了嘴。緊接著宗錦熟悉的聲音冒了出來,赫連無香道:“回稟主上,他是犯了規矩,在此受罰。”
“犯了什麽規矩。”
“犯了……”“……赫連恆……”他有氣無力地喊出這名字,恰恰好打斷了婢女的回話。
於是她乾脆接著道:“正是這規矩。”
“無香該是教過你了,直呼主上的名諱是大罪。”赫連恆淡淡道。
“不然叫你什麽,小恆?恆兒?”宗錦呢喃似的挑釁,“阿恆?”
對方不語,他自顧自地笑了笑,氣若遊絲地擅自做主道:“阿恆好,就阿恆吧。……你過來點,你蹲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第四章 我求之不得
其他人面面相覷,不知這膽大包天的下仆會是何下場。只是眾人皆未料到,他們的主上赫連恆面色沉靜,佇立片刻後當真蹲下身來。
玄衫垂地,被雨水浸濕。
宗錦死命抬起頭,和赫連恆對上視線。他都不知此刻自己是何樣的面目——煞白的臉,濕潤迷蒙的眼眸,哪樣看著都楚楚可憐——但他就是要直視赫連恆的雙眼,總之氣勢不能輸。
“赫連恆……”他再喊了聲。
就在這聲稱呼裡,麻繩終於被小石子割斷,霎時解開了他的束縛。電光石火間,宗錦夾著石子的手便瞄準了赫連恆的脖頸而去,隻消刹那就能扎進男人的喉嚨裡。
可赫連恆的反應極快,手一抬便準確無誤地捉住了他細弱的腕骨。
眾人嘩然,卻無人有上來保護赫連恆的意思。
“你想做什麽?”赫連恆嘴角上翹,眸色卻冷淡,手稍稍用力,就掐得宗錦吃痛松手。
小石子跌進水窪裡,濺起些微水花。
——也是,若能憑這麽一枚石子就能傷了赫連恆,那這世上恐怕再沒什麽算難事。
可宗錦滿肚子的火,不殺了赫連恆根本無法泄憤。他瞥過面前那麽多隻腳,一個想法忽地湧上心頭。雖然他現在毫無還手之力,但他也不可能就這麽讓對方舒舒服服。
尉遲嵐就是被狗咬了,也要咬回去的烈火性子。
赫連恆一手持著紙傘,另一隻手正捉著他,再沒有多余的手可用;宗錦便仗著這點,突兀地抬手猛地扣住赫連恆的腦袋。接著他冰冷的唇狠狠印上去,像要將對方拆骨入腹似的,凶悍極了。
待他松開,便如願以償地看到了赫連恆吃驚的臉。
兩人幾乎鼻尖要蹭上,宗錦哈哈大笑著,得意道:“怎麽樣?沒被男人強吻過吧?”
刹那間所有人都像被凍住般,無人說話,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
天地間只有雨聲依舊,宗錦有氣無力地笑著,笑到最後竟咳嗽起來,一張煞白的臉被憋得漲紅。他被綁了好幾個時辰,從昨日醒過來人就在赫連府之後,到現在水米未進;加之這場秋末的大雨淋了他許久,現下他連直起腰都難,很快便咳得跪伏在了赫連恆腳邊,狼狽得不像話。
“膽子倒是大,還怪可愛的。”先前調侃的男人率先出聲道,“主上,反正你肯定要殺了他,不如把他送給我好了,我就喜歡這種。”
赫連恆頭也未回:“誰說我要殺了他?”
“不殺?”那男人挑眉笑笑,語氣更戲謔了,“那……無香,趕緊把人送主上房裡,再請個大夫來好生治治,莫叫他傷寒死了。”
——傷寒能要他的命麽,他命硬著呢,用不著這些雜碎來替他操心。
宗錦很想這麽說,可咳嗽怎麽也止不住,五髒六腑都震得疼,喉嚨口更是火燒般難受。
“主上……”赫連無香當真試探道。
“既然副將都這麽說了,就把他留著,我身邊正缺個隨侍。”赫連恆淡淡道,眉間不見一絲慍色,反倒叫人捉摸不透。
當著這麽多下屬的面,叫一個低賤的小倌硬湊上來親了親,怎麽想都失了顏面。可赫連恆不生氣,熟知他脾性的幾人都收斂了笑意,不敢再打趣兒。
結果宗錦說話了:“讓……伺候你?我尉……”
一句“我尉遲嵐這輩子就沒伺候過人”差點脫口而出,宗錦忽地反應過來——且不論赫連恆信不信借屍還魂這碼事,現下而言,赫連恆不知道他是誰,豈不是正好?
以為他是個柔弱小倌,溫馴聽話,豈不是正方便他下手?
殺了赫連恆,趁赫連家群龍無首時離開,回去商州找到他尉遲家的勢力,再掉頭回來將赫連家吞並……那這天下就真無人能與尉遲抗衡了,早晚天都城都會變成他的。
“你什麽?”
宗錦突兀地改了口,眼前發黑,說:“……我求之……不得……”
句末已經難以聽清,瘦弱的小倌就這麽倒在了雨水中,臨昏過去前還無意識地抓住了赫連恆的衣擺,怎麽看怎麽像在討好。赫連恆並不挪步,婢女無香會意的一擺手,隊末兩個小兵殷切上前來,一人抬手一人抬腳地把宗錦弄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