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他的任務。”江意如此道,“雖說我不滿,但主上既然發了話,我等自然要辦好;別說不一定死,就只要主上開口,讓我們自裁,我們也只有照做。”
“……赫連恆是會下蠱嗎?”
宗錦酸溜溜地問出這句話,也不指望江意回答他什麽——畢竟對方不待見他的氣息很明顯。
赫連恆那般喜歡裝模作樣的人,手下人卻將他奉若神明;他過去對洛辰歡、對申屠都好得像親兄弟,他卻被人背叛得命都賠了。
江意因為這話,忍不住斜了他一眼,爾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說:“情急之下,多有冒犯,見諒。”
“什麽……”突然的道歉讓宗錦也摸不著頭腦。
“雖說你是男的,主上也不可能明媒正娶迎你入府,”江意正色道,“但若是主上喜歡,我等自當會尊重你。”
“哈——?”宗錦齜牙咧嘴,凶巴巴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眼下哪裡是閑聊的時候,外頭已隱隱約約有腳步聲漸近,按剛才那場面,赫連恆定當會讓洛辰歡搜個過癮。江意沒再理會他這一句,隻說了聲“跟我走”,然後便開門,左右地看了看後,再背手招呼他跟上。
小倌雖說滿心不悅,可還是跟了上去。
在自己家裡鬼鬼祟祟宛若做賊,這滋味歷經幾次宗錦都不會習慣。他們前腳剛出房門,便能聽見偏院的另一頭有人喊“你們幾個去搜那邊”。江意對潛入、暗殺之類的活計輕車熟路,他一手攔在宗錦面前,聽見動靜便立刻攔住他,再帶著他往邊邊角角走,避開洛辰歡的耳目。
宗錦也未再生事——主要是太疼了,興許之前偷聽的時候傷口就已經開裂,只是到現在才後知後覺。他不由自主地捂住右臂,像是這樣能減緩些傷勢似的。
江意不知何時已經摸清了尉遲府的結構,一路帶著他彎彎繞繞地到了後院傭人進出的小門。但洛辰歡早有受役,這幾日後門也有人專職把守,閑雜人等一律不許進出。
宗錦被江意帶著躲在了不遠處某棵樹後,藏匿著身形。
“這麽多人把守,你能帶我出去?”宗錦低聲問道。
“有點棘手。……看樣子只能趁更多人過來之前,殺出去了。”江意一邊說,袖管裡倏地劃出柄小刀來。
看寬度與厚度,那像是特意為了藏於袖中所打造的。
也不知這袖中藏劍的習慣是赫連恆傳下來的,還是赫連恆偷學的;雖然無恥,但著實是便利。之後讓赫連恆給他也弄一把……宗錦趕忙捉住江意的手臂:“等等。”
“什麽……?”江意頭也未回,眼睛還死死盯著後門。
宗錦拽了拽,說:“跟我來。”
他這一下用足了力氣,拽得江意不由地往後靠了靠不說,也拽得他自己背後刺刺地疼。但宗錦沒有半分遲疑,伏低了身體領著江意往某個方向走。立時情況便倒過來了,輪到江意不解地跟在他後頭:“你這是去哪裡?現……”“跟我走就是,別嘰嘰歪歪的。”宗錦低聲打斷了他的話。
洛辰歡的人已經開始搜府,現下他們誰也不好大聲說話。
江意雖然不知道這小倌忽然之間是怎麽了,可也還記得之前北堂列和赫連恆所說的話。宗錦應當曾經是尉遲家的人,也許對這府邸很熟。可沒想到,才走了沒多遠,江意便倏然察覺方向不對——他們原在後院,現在宗錦卻領著他往中庭走。要搜人,中庭定然是要重點搜的,即便現在人還沒過來,恐怕不消片刻便會有大批人過來,到時江意就算再善於隱匿,也不可能帶著宗錦躲得無影無蹤。
“不能往這裡去……”“你聽我的還是我聽你的?”宗錦忍不住凶道,“聽老子的就完了,老子會帶你出去!”
他聲音雖不大,氣勢卻夠凶,霎時間把江意都聽得愣住了。
宗錦便趁著他沒反抗,左手一把揪住他的腰帶,扯著江意往中庭那排屋舍走。
那邊是尉遲嵐的臥房,昨夜江意便摸清楚了。
原來是打算先在尉遲嵐臥房裡躲一陣麽?正所謂燈下黑,這有些冒險,可也不失為一個好計謀。江意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只見宗錦推開門,那模樣跟回自己家沒什麽區別,把他拉扯進內室後便關門上鎖,一氣呵成。
江意不確定道:“躲在這兒,萬一之後尉遲崇要搬到這屋裡來……?”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宗錦的行動看呆了眼。
——小倌站在北面牆邊,踮起腳去摸牆上裝飾用的花瓶。
宗錦費勁兒極了,手指勉強勾住了花瓶口,再奮力往上跳,利用那瞬間的高度往花瓶裡摁。
旁邊的木櫃裡即刻冒出轟隆隆的響動。
宗錦動作飛快,打開櫃門扭頭衝江意道:“你走前面。”
“……尉遲嵐的臥房裡居然有暗道……”江意驚訝道。
“怎麽,就許赫連恆臥房裡藏人,不許尉遲嵐準備暗道啊?”宗錦罵罵咧咧地說著,自己卻不急著走。江意就看著他,又急忙忙地走去了內室另一邊,從架子上取下來把長刀。那一看便是好東西,有些分量,隔著刀鞘都能讓人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殺氣,像是飲過千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