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啟程的隊列便因她的到來而停下。
但漆如煙那副想嚎啕大哭但硬生生憋住了的模樣,實在是叫人心軟。美人本就讓人不忍拒絕,更莫說美人落淚了。片刻之後,宗錦別開眼道:“……還是先啟程,江意傷成那個樣子,耽誤不得。”
“嗯。”赫連恆點頭,“把她拖開。”
寧差點頭,上去便拽住了漆如煙的胳膊;推車的兵士便趁著她被拉起來的空檔,連忙推著車往前行。
“你放開我!放開我!”漆如煙奮力掙扎,一雙美目死死盯著推車上的江意,“意哥哥,意哥哥……”
寧差也不能一直負責抓住她,便挑眉示意景昭來幫忙。漆如煙被交到了景昭手裡,掙扎得便更厲害了:“你放開我!”
“姐姐!姐姐……”景昭一邊喊,一邊死死扣著她手臂,“你這樣只會耽誤功夫,也就耽誤了給江統領治傷……”
漆如煙不聽不顧,依舊掙扎得厲害。
“你聽我說!你聽我說……”景昭有些拿不住了她,一著急便衝著漆如煙大吼了聲,“你別在這兒礙手礙腳了!!”
這一聲吼得不小,漆如煙被他嚇得愣住了。
景昭立馬收了聲:“……不是,就是……姐姐,江統領還活著,真是不能耽誤了。”
“……”
“我知道,姐姐心裡頭難受,”景昭微微皺眉,“我見她最後一面時,比你還難過……”
——
輕傷在軻州軍營中修養,由軍醫照看;重傷則由營中兵士臨時再搭起了個營地,暫時讓他們先在營地中養傷。江意被緊急送回了赫連府,三個大夫圍著替他治傷;漆如煙在榻前聽著大夫們的吩咐,幫忙替他清理傷口。
樂正辛設下的火藥,第一輪便炸傷了江意。
他半個後背都是炸傷和燒傷,碎石和刀片嵌在肉裡,稍稍清理,血便混著膿液往外冒。
漆如煙一邊掉眼淚,一邊替他擦掉,全程一言不發。
整整兩個時辰後,醫師才松了口氣:“……性命當是無虞。”
他這邊處理了多久,赫連恆與宗錦就在房中守了多久。醫師擦著手上的血汙,對赫連恆道:“性命沒有大礙,但江統領傷得很重,失血太多,至少半個月動彈不了。”
“他何時會醒?”赫連恆問道。
“若是沒有意外,今晚應該能醒過來。”
“辛苦了,”赫連恆點點頭,“這幾日你們也住下,方便照顧他。”
房裡醫者、下仆還有漆如煙,都在照顧江意,裡面實在擁擠,赫連恆便輕聲喚了句“宗錦”,帶著他一並出去。
此番,說是赫連恆完敗也不為過。
折損超過一萬五千名兵士,甚至他左膀右臂的江意也身負重傷;另一邊皇甫淳卻以替自己冠上了攝政王之名,名正言順地住進了天都宮。
宗錦心裡憋得厲害。
若是可以,他現在就像率軍打進天都城,就如同他一年前想做的一樣。
但行軍打仗也好,權謀交戰也罷,需要的是細致的計劃,具體的籌謀,而不是憑著人多就能取勝。況且如今,天下已經一分為二,一派是以皇甫淳為首,一派是以赫連恆為尊。
論兵力,論位置,赫連恆都處在完全下風。
他二人沉默著在院子裡走動,兩旁栽植的樹木葉片已見黃,昭示著秋日已至。
良久赫連恆才問:“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怎麽把皇甫淳的頭砍下來。”
“這麽巧,”赫連恆微微一笑,“我也是。”
“你打算怎麽做?”宗錦認真地望著他問。
“還須商議。”赫連恆說著,朝不遠處戍衛的兵士道,“……讓寧差,秦秩,羅子之,還有分家的祿少爺,一個時辰後來我書房。”
第二百三十章 整軍再發(下)
書房裡加了張長桌,陸陸續續不斷有下仆端剛出鍋的大葷進屋。
而書房原本佔滿正面牆的書架,現下被木板子遮住了大部分;木板之上釘著羊皮製成的呈延國地圖,上面詳細地標著所有城邦地形。
赫連恆端著剛沏好的茶,站在地圖前悶不做聲地看著那些勾畫出來的山川河流。
但屋裡並非靜悄悄的,反而杯盞之聲不斷——寧差,還有宗錦和被宗錦帶著混入其中的魏之渭、景昭,四個人正埋頭狂吃,連多說兩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唯獨正常些的就是秦秩,他坐在長桌一角,看著眼前這些人的吃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除了宗錦,其他人實在是餓狠了。
從東廷出來他們便一直吃的是沒什麽味道的乾糧,遭遇金雞峰大戰後,就連乾糧都沒得吃了;在乾安他們倒是多少吃了些,但等走回了軻州,又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只有宗錦,是看著滿桌子大菜饞得不行。
羅子之原是在靠近函州方向的軍營中,負責函州與軻州兩地的調配,急急被赫連恆召回府,他趕急趕忙,也是將將好一個時辰才到。尚未進書房,羅子之就已經聞見了肉香;進門看見圍著長桌正撲食的“餓狼”,他驚得在門口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