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無奈,嗓音低沉道:“你不在我眼前,我不放心。”
“…………”
這話是什麽意思,宗錦瞬時便懂。
他假模假式地掙扎了幾下,示意赫連恆松開:“知道了。”
男人滿意地朝他頷首,接著才走進殿內。
比起外頭那些只顧著喝酒吃肉的兵士,坐在殿上的將領可不敢無視赫連恆。白鹿弘坐在客席的首位,也是率先站起身對赫連恆作揖的:“赫連君……”
“主上……”接連著江意那些人也紛紛起身,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霎時間匯聚在他二人身上。
赫連恆只是點了點頭,帶著宗錦從殿上過,直至到了主座上才轉身朝所有人道:“不必多禮,坐。”
宗錦忍不住多看了白鹿弘幾眼。
按年齡輩分,這殿上該在主座的當然是白鹿弘;可他如今坐在客席上,表情中沒有半點不悅。
他原以為此次湖西願意施以援手,是因為白鹿弘與赫連恆結盟了;可如今看來,並非是同盟,而是君臣。赫連恆到底許了什麽重諾,才會讓白鹿弘願意俯首稱臣,宗錦想不到。
他與赫連恆落座,很快他便再沒有心思想那些旁的——滿桌子的大葷正在等他寵幸。
宗錦再沒心情想那些有的沒的,抓起燒鵝就啃,另隻手還要找機會騰空,好去提酒壇。殿上的人都算有頭有臉的,沒誰專心致志在吃,不是在看歌舞,就是在閑聊。赫連恆也不例外,端起酒杯便和不遠處的白鹿弘說起來:“此次若非白鹿君相助,東廷之行想必不會這麽順利,我敬你。”
“赫連君客氣了,”白鹿弘道,“東四家的聯盟早名存實亡,好在雍門飛是個無能之輩,今日不是我舉兵進犯,明日便是他和東鹿聯手對付我了。”
二人一杯飲盡,赫連恆才繼續道:“東廷失守的事情很快就會傳到皇甫耳朵裡,不知他會如何舉措。”
“據我們湖西的探子來報,最近皇甫家在晏州秦州的守軍數量減少了許多。”白鹿弘道,“雖然不知到底是怎麽了,但皇甫的性子,你我都知道。”
“皇甫精於盤算,定然是有何算計在其中。”
“我也如此認為。”白鹿弘神色微微嚴肅,“可尉遲、司馬都已經與皇甫結盟,再加上東鹿……我實在想不到,他調兵會是打算做什麽。”
“只能是針對我赫連。”赫連恆道,“可若是那樣,人該全派到晏州才對。”
“正是。”
他們在那兒聊著戰局,宗錦吃得狼吞虎咽,酒也未曾斷過,卻騰了隻耳朵出來聽:“那就是想造反。”
赫連恆側過頭看他:“吃慢些。”
“你在教我吃飯嗎?”宗錦不爽道,“我說皇甫淳肯定是想造反。”
鬱顏鬱顏
“他如何造反?”男人饒有興趣地問道。
“比如說,”宗錦瞄了眼其他人,自然地湊近了幾分,在他耳邊低聲說,“和我一樣,衝進天都城,直接把千代滅了。”
這話有些幽默——放眼天下,只有尉遲嵐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直接挑釁千代,再與所有諸侯為敵。皇甫淳一向喜歡玩些陰謀詭計,這類人都最喜歡便是在明面上做得很君子,斷然不會來硬的。
赫連恆笑了笑,就看著宗錦挪回去,一口啃乾淨了手裡的羊排。
那人吃得太沒章法,嘴唇上的油亮晶晶的,倒是給他補了點血色。
赫連恆按捺著給他擦嘴的衝動,轉而端起酒杯,打算喝點。誰知酒杯還未到他唇邊,一個酒壇就撞了過來,與他碰出清脆的響。
又有好酒,又有大肉,宗錦正咧嘴笑著,眼睛都彎成了新月:“敬你千裡相救!”
他說完,也不等赫連恆回話,舉著酒壇仰頭大口大口地喝了許多。
澄澈的酒自他唇角流下,順著他的下頜、他的喉結一路沾濕了衣襟。赫連恆眸色沉了沉,悶不做聲地喝盡杯中酒,將翻湧上來的衝動悉數壓回去。
“對了,宗錦,”男人放下酒杯,忽然認真叫他,“此物……”
宗錦吃得急,喝得也急,已然微醺,雙頰泛紅:“什麽?”
男人從衣襟內摸出了什麽來,在他眼前攤開了手。
掌心裡躺著的是那塊新月紅玉。
那是赫連恆母親的遺物,也是赫連恆的愛物,也是他贈與宗錦的信物。
“……你在何處找到的?”宗錦道,“我還想不知怎麽和你交代,醒來之後就不見了,落在哪兒都沒數……”
男人轉手伸向他的腰間,修長的手指隔著衣衫碰觸著他,慢條斯理地將玉佩系上:“景昭找回來的。”
那手在他腰間動彈的感覺太微妙,宗錦不由地僵住,不敢動也不拒絕,就那麽由著赫連恆替他系玉佩。男人不僅系好了,還將玉佩正了正,讓新月的雕紋朝向正面:“好好保管。”
“放心,我還挺喜歡的。”宗錦低聲說,“會不會再弄丟了……嗝。”
第二百章 有些人就很倒霉
宗錦也是餓得太狠,在赫連恆身邊胡吃海喝往死裡塞,待到赫連恆差人請的琵琶女進殿時,他已經撐得動都動彈不得,肚子都撐圓了。琵琶女在奏樂,宗錦索性躺著,一隻手支著下巴欣賞;赫連恆則與白鹿弘不知在商議什麽,說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