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赫連……恆?
在遇上宗錦、遇上這些事之前,平喜壓根不知道東廷之外是什麽局勢,甚至連如今的皇帝叫什麽名字他都不知道。但也就為了宗錦這事,他到處打聽了一陣,又跟凌叔問了一陣,才記住赫連家掌管哪四地、家主名叫什麽。
因而,“赫連恆”這名字,他知道。
赫連家如今的家主,手下有六萬大軍,前些時候才打下樅阪的人。
見平喜面露驚訝,赫連恆略略皺起眉:“是否一個叫宗錦的人,讓你來找我?”
“哎,是……”平喜話還未說完,男人忽地伏下身,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
那隻手幾乎像是要捏碎他的骨頭般,用力極了,捏得他擠眉弄眼直抽氣,卻又不敢喊痛。
赫連恆再問:“他在哪兒。”
“他,他在……”平喜想說,可卻真受不住力道,“你,你先放開我……是宗錦讓我來找你的……”
男人像是這才察覺自己沒收住力道,倏地收手,微微側過身低聲說:“你說。”
平喜不敢怠慢——這也許是他這輩子能見到的最厲害的人物了——他連忙從袖子裡抽出那張從采石場裡遞出來的字條,雙手捏著邊角遞往赫連恆:“這個,這個是他讓人帶給我的,我也不確定是不是給你的……”
赫連恆接過,展開來看。
只看到第一個字,他便目光閃爍。
尉遲嵐寫得一手好字,尉遲府裡掛的書法全是出自他手;宗錦的臂力不夠,字卻仍有那股氣勢。
他一眼便能認出來。
“繼續說。”赫連恆一邊看,一邊道,“他在哪裡,為什麽會托你來找我。”
許是男人目光不再落在他身上,平喜稍稍放松了些,撓著後頸小聲揀選著該說的說:“……他現在在采石場,就是……”“雍門君正在籌建新的宮殿。”“你怎麽知道……”平喜下意識問出聲,說完又自覺失禮,趕緊接著說下去,“宗錦,還有一個……叫景昭的,都在采石場。”
“接著說。”
平喜解開背後的包袱,從裡面拿出來一柄刀。
他原是想把刀直接遞給赫連恆看,可轉瞬就察覺到這可是凶器,一旦被誤會,他可能就會被眼前的人殺掉。他倉皇退後幾步,用刀柄對著赫連恆,道:“不要誤會啊,千萬別誤會,這是景昭的刀,他給我的……他說若是有身上帶著這個……這個四棱紋的人出現,就替他去報信,用刀做憑證。”
赫連恆側目一掃:“確實是赫連家的刀。”
“是吧……”
得到了赫連恆的肯定,平喜壯起膽子將采石場的情況,統統說與赫連恆聽。只是關於脂雲樓,還有他和宗錦之前那點“小仇”,他都刻意隱去了。
“……他就隻遞了這信出來,我怎麽想都應該是給你的。”
然而赫連恆也看不明白。
信上寫的像是個藥方,既沒有說這方子是作何用的,也沒有署名。
平喜雖然沒見過什麽世面,可一手察言觀色的本事極厲害;只看赫連恆的眼色,他便猜到對方定然也跟剛拿到信時的自己一樣,全然不知宗錦是何意。他便將凌叔指點他的話照搬過來:“這信你肯定拿到就會知道是什麽意思的,不然宗錦不會千辛萬苦就送出來一張……”
不等他說完,赫連恆已然開口:“你可知道死亡谷?”
他發現了,這個赫連君,很喜歡打斷別人的話。
但平喜不敢有脾氣,隻老老實實道:“知道啊,這還是我跟……”“你和景昭說了什麽。”“你怎麽知道我和景昭說了……”“莫要閑話。”“就是,景昭問我有沒有法子神不知鬼不覺地進東廷,我就想起死……”“那是什麽地方?”“……就一個山谷,但是人和動物進去都會死……”“但有人可以穿行,不受影響。”
這赫連恆,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卻又好像什麽都知道。
平喜這才恍然大悟:“對,對,我知道了,我知道這方子是什麽了。”
“是過死亡谷的方法。”
“是過……哎對,是。”
赫連恆說得很淡然,但平喜卻因為察覺到這件事後難以抑製的心潮澎湃——他爹還活著,看守帶給他單薄的一句話其實並沒有給他太多的實感;可這張方子不同,只有他爹才知道怎麽過死亡谷。
他忽地想起小時候,在他們父子倆還沒有分開之前,他經常在死亡谷附近等爹回來,因為他爹經常會進去弄一些動物屍骨出來,賣給藥材行,或者做骨製手工的店。
“你叫什麽。”男人突兀地問道。
“平喜,我叫平喜……”
赫連恆一翻手腕收了信,再度看向他:“你要什麽?”
“啊?”
“做這些事的酬勞。”赫連恆道,“要銀子或者其他什麽我能許你的;只是出門在外,我帶著的銀錢也不多,你若要得多,就需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