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這都是赫連恆想避免的局面……這也是皇甫淳最想要的局面。
在尉遲嵐身死、尉遲家交到了庸才尉遲崇手裡之後,唯一能和皇甫一較高下的,便只有赫連。除掉赫連,就是除掉所有的威脅,呈延國就會成為皇甫淳的囊中之物。
因而,在金雞峰附近第三次遇到襲擊時,赫連恆毫不驚訝。
可他沒想到的是,皇甫淳竟會下這麽大的力氣,派來如此的多的兵力——他們才下金雞峰,便中了連環火藥的陷阱;皇甫至少在此地埋下了數車火藥,當即將赫連軍的隊伍炸得四分五裂,人仰馬翻。
赫連恆一直領軍在最先列,地底埋著的火藥炸開時,他正居於爆炸的正中。
男人反應雖快,可再快都快不過火藥爆炸時的熱浪。他在瞬時躍下馬,仍被熱浪狠狠推了出去,後背還猛然撞到了大樹。他當即就叫這一下的衝擊力撞出了一口血,但萬幸並未被扎傷。
可他身後跟著的那些赫連軍,就沒有如此好運了。
運氣不好的當場便殞命,更有甚者被炸斷了手腳,被炸得鮮血飛濺。
憑著直覺,赫連恆立時下令:“散開!”
也不知多少人聽見了,多少人沒聽見;他的命令出口不久,又是新一輪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看樣子皇甫淳並非命人阻擊,而是命人來殺他的。
好在,皇甫家並不善於製造火器,火藥陣隻炸了兩輪,便不再繼續。但這兩輪之下,赫連軍損失超過四成,陣型也被完全打亂;他們還來不及重新列陣,敵人便從正西面天都城的方向湧了出來。
即便劣勢如此之大,赫連軍卻依然展現出了極其強悍的實力。
被分散的了人馬很快就在與敵人交鋒中重新定下心,各處都有將領在臨機應變指揮著;影子甲最快找到了自家君主,寸步不離地與他共同作戰。三個時辰,他們足足與敵軍交手了三個時辰,身邊屍骸越來越多,可敵人的數目卻不見少。
“……江意何在?!”男人揮刀斬下一名小卒的手臂,回身朝影子問道,“去,找到江意,讓江意速放消息,調乾安的人過來!”
“可是主上!”影子鮮少有拿出兵器的時候,此時此刻,曾在樅阪為眾人卡住吊橋鎖鏈的重斧就在他手中,已完全被鮮血染成黑紅,“影子的要務是保護主上的安危!”
“我以赫連家家主的身份命令你,迅速找到江意,將話帶過去!!”
“可是主上……”
即便現在情報不足,他也無法縱觀全局;可赫連恆依然篤定——在金雞峰埋伏他們的人馬,不會少於三萬。以一萬四對三萬已經是幾乎不可能獲勝,更莫說那兩輪火藥的洗禮後,赫連軍中此時能夠站著與敵人廝殺者,興許已經不足一萬。
此等懸殊的兵力之下,除了調配離他們最近的乾安的兵馬過來支援,再無他法。
影子猶猶豫豫,再宰殺了兩個撲過來的敵人,仍是不願意奉命。
他們是赫連恆的戍衛,是絕對忠於赫連家的人;但對於影子而言,守護赫連恆才是他的使命,是最重要的事。
赫連恆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已不知殺了多少人,身上盔甲也多了許多破口,俊美的臉上也染上不少血,將他襯得殺氣騰騰。
“若是不聽,赫連家便不需要!”男人厲聲道。
就在此時,他們來時的方向突然冒出三道詭異的光,在夜色中迸開。戰場上到處都是火與煙,一時間赫連恆還未注意到;倒是熟知他安排的影子,一眼便看到:“主上!是信煙!”
赫連恆當即抬頭,就見紅綠紅三道光。
正朝他撲來的敵人見到此狀,刀尖對著赫連恆的胸口就刺了過來。
但那小兵未能得逞,直接被影子反手一劈,瞬時殞命。
作為護衛,影子確實是無可挑剔的,也是值得信任的。赫連恆立時像是脫離了戰局般,就站在原地,扯下兩個系在腰間的竹筒。他不慌不忙地借了附近還在燒著的火點燃引線,將一紅一綠兩枚信煙同時發出。
影子不知這兩次相呼應的信煙究竟是什麽含義,但他也不多問,隻專心致志地將所有試圖殺掉赫連恆的人殺死。
——從金雞峰高處到他這裡,若是騎馬全力以赴,大約要一炷香時間。
赫連恆在心裡默默估著,一邊殺敵,一邊時時回頭,表情居然比先前松緩了許多。他也不再催促影子按他的命令行事,仿佛已然勝券在握。
實際上,戰況並未有分毫改變;男人心裡也很清楚,宗錦身邊至多三千人。
三千人放進眼下的戰局中,無異於杯水車薪。
可赫連恆還是整顆心都安定了下來。知道宗錦安然無恙地趕到了自己身邊,於他而言比贏下眼前這場仗更重要。
江意不知現下在哪處與人交鋒,倒是另一個寧差手下的將領在赫連恆附近。兩處戰場打著打著越靠越近,那將領在混亂中瞥見赫連恆的身影,立時高喝道:“主上!敵軍實在太多,眼下如何對敵?!”
赫連恆卻並未回話。
男人一招一式都比先前穩當了許多,甚至還有時間在殺敵的空隙擦掉臉上的血汙。
一炷香的時間,赫連恆卻覺得好久,久到他已經再斬殺了十余人,才聽見洶湧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