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宗錦的計劃中,這間書房應當無人。
他太了解自家弟弟了——尉遲崇絕對不敢使用他曾使用過的書房——但他沒想到,從地上的暗道口出來,弟弟竟然就在屋裡。弟弟跌坐在書櫥前,窗外的光勾勒出他的輪廓;宗錦有一瞬間五味雜陳,但也只是一瞬。
他大步流星朝尉遲崇走過去,邊走邊拔出叢火。
抽刀時的聲響讓尉遲崇抖了抖,卻仍不敢放下手來看。
宗錦想也沒想地將刀尖一下釘進書櫥的木頭中,鋒利的刃從尉遲崇的頸間擦過,留下一道血痕。
尉遲崇下意識地往旁躲閃,在驚恐萬分中看清楚了宗錦的臉。
……不是兄長。
尉遲崇依稀覺得眼前這人眼熟,現下卻完全沒有余力去想。他這才反應過來,哪裡是什麽鬼魂來索命,分明是有人從密道侵入了!饒是尉遲崇各方面都不及他的兄長,但出身尉遲家,又是本家嫡出,平日裡習文練武是必不可少的。他一認清事實,不動聲色地摸向自己的腰間:“……你是,什麽人?”
“……”這話卻把宗錦問住了。
他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親生弟弟這問題。
但他看得很清楚,尉遲崇正暗暗想要拔刀,他很了解。自家弟弟不擅長用長刀,習慣用特製的柳葉短刀;於是他猛地抬腿,以雷霆之勢,一腳踩在尉遲崇的右肩上,阻止了他進一步的動作。
“唔!”尉遲崇眉頭緊皺著要叫,“來人……!”
“我就知道你要叫,”下一瞬宗錦便俯身掐住了他的下頜,將他的嘴完全捏得無法動彈,“真是毫無長進啊……可以出來了,你運氣不錯。”
隨著宗錦的話語,先前黑影憑空冒出來的那塊地裡再冒出新一人。
尉遲崇這下才完全明白了——有人從尉遲家的密道偷偷進來,若不是自己剛好在書房裡找族譜,他們應該是會悄悄暗殺掉戍衛,將尉遲府完全控制,到時候也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但現在情況也沒有好轉,反而是他直接撞在了對方手裡。
身為時任家主的他都不知道密道的位置,這些人是怎麽知道的?!
宗錦完全不給他一絲一毫反抗或者叫人的機會,轉手便將叢火拔出來,就那樣一腳踩著尉遲崇的右肩,彎著腰低聲對他道:“你不用想著叫戍衛來,戍衛來之前我肯定能殺了你。”
他語罷,將手松開了些,尉遲崇才勉強能吐出些話:“……你究竟是誰,你怎麽知道密道……”
而男人就在此時走到了宗錦身後:“在下赫連恆,又見面了,尉遲君。”
“……你不是,不是在秦關……”
尉遲崇話還未說完,便自己住了口——隻說是赫連軍在強攻秦關,與他們三家的聯軍打得焦灼;可從來無人說過,赫連恆本人便在戰場之上。
饒是尉遲崇再蠢,也想明白了。
什麽強攻秦關,就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從密道繞到後方,直取久隆。
但想明白了也無用,他現在已經在對方手裡了。
尉遲崇壯著膽子,強裝鎮定道:“你、你……赫連君,你我同為諸侯,現下、現下爭逢千代戎離世之時,你此時舉兵進犯,豈不是……”“謀反?”赫連恆笑了笑,“正是。”
“你!……”
“小聲些。”尉遲崇險些叫出來,立馬便被宗錦狠狠掐住,“若是不想死,就照我說的話做。”
尉遲崇含糊不清地說:“……就、就算你們兩個……進來了……又能……做什麽……外面有五百戍衛……城裡還有近萬的尉遲軍……”
若是旁人說這些話,宗錦只會狠狠嘲諷回去。
可說這話的人是尉遲崇,他頓時覺得恨鐵不成鋼,甚至收不住自己的情緒:“你個廢物,都到這時候了,還想靠著人多來嚇退敵人嗎?你千辛萬苦地當上尉遲家的家主,就是為了親手把家業敗乾淨的……”“宗錦,”男人立時打斷了他,“說太多了。”
“!”宗錦怔了怔,轉手掏出他的烏金匕首,強硬地抵住弟弟的喉結,“照我說的做,不然你就會死在這兒。”
那匕首不止是抵上去而已,刀刃直接嵌進了尉遲崇的肉,溫熱的血霎時往下流,宗錦只要再重一點,便能輕而易舉地將他喉管割開。
果不其然,尉遲崇慌了:“……你說,你說,要我怎麽做?”
“下令開南城門。”宗錦的道,“將西城門附近的布防派去秦關支援。”
“什麽……”
宗錦再用力了兩分,更多血湧出來:“照我說的做。”
赫連恆偷偷看宗錦,明明光線幽微,看不清他的神情,更看不見他的目光。
但男人就是感覺得到,這一刻宗錦心口不一。
尉遲崇即便想得明白他們到底是要做什麽,也沒有任何選擇;眼前威脅他的人,雖然長得與他死去的兄長沒有半點相似,身上的那股狠勁兒卻是如出一轍。
“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