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這種事急不來的,您寬寬心……”
“我怎麽不急,那可是我的孩子……”尉遲崇沒好氣地說了句,幾次站到了過道旁,想衝進臥房看看情況如何,可又顧及規矩不好入內,“怎麽還沒生出來啊……”
“女子生產,拖延個好幾天都是常事……”
裡面忙得不可開交,外面突然有人急匆匆地跑過來,掀開門簾進了暖閣中:“主上,都裡傳來的信函……”進來的兵士手裡捧著兩個一模一樣的錦盒,顯然一個是給尉遲崇的,另一個是給司馬太芙的。這錦盒是千代皇室特用的,尉遲崇一看便知。
此刻司馬太芙叫他心神不寧,開錦盒時手都在哆嗦。
尉遲崇細看了看裡頭黃緞上的字,又煩悶不已地將東西塞回錦盒裡:“……我妻子生產,發函來讓我去參加千代戎的喪儀?什麽晦氣玩意兒……”
“……”侍從提醒道,“皇甫淳現在當了攝政王,尋個由頭把諸侯都叫去天都城,應該是想立威吧……”
“知道他是攝政王……”尉遲崇心裡一直對此事暗暗不痛快,可又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不痛快——他們兩家加上司馬家,聯手已經不是一兩日的事;但尉遲崇從來都沒想過,皇甫淳真的能如此之快地進了天都城,甚至還看起來輕而易舉的,就取代了過去千代戎的位置。
尉遲崇有種被騙了的感覺。
“……我現在也去不了,芙兒還在生孩子,我怎麽去?”
他惱怒地說著,話音還未落,外頭又來人了。
另一名兵士拿著書帛進來:“主上!不蕭山來的緊急奏報!”
“怎麽偏偏就是今晚,什麽事都趕到今晚……”尉遲崇一邊罵,一邊打開書帛看,上面赫然是洛辰歡的字跡,“……司馬太朔死了?不是說只是駐扎不蕭山嗎,不是說不打嗎?……不行,這事無比得要保密,千萬不能被芙兒知道……”
“可主上,奏報上說,遺體已經發回黔州了,瞞不住的……”
好像一夜之間,所有的事都齊齊冒了出來。尉遲崇焦頭爛額,心裡的不安一再擴大,甚至眼皮都開始跳。裡面司馬太芙的產程也極其不順,亥時便開始,現在子時已過,也沒有好消息傳出來。反倒司馬太芙的叫喊聲越來越小,像是已經沒有力氣再折騰了。
“你們倆先出去,有什麽等夫人生了再說!”
“是!”
待到二人出去,尉遲崇又開始在那來回地走;侍從隔一陣便勸他幾句“莫要著急”,但仍是無法穩下他的心。時間慢慢過去,尉遲崇越呆越覺得難熬,好幾次忍不住揚聲問裡面情況如何,得到的答案卻是——“夫人難產了”。
“哎,哎……”他除了歎氣,什麽也做不了。
時至卯時二刻,尉遲崇迎來的不是自己剛出世的孩子,而是又一個匆忙前來兵士。
“主上、主上……”
聽見外頭這急匆匆的聲音,尉遲崇就上火:“……又是什麽事?!”
前來報信的兵士被他嚇了一跳,進門都慢了半拍:“……是、是秦關,秦關傳來消息……”
“秦關怎麽了?!”
“赫連家大批人馬順著洺河進秦關了!”
尉遲崇做夢也沒想到,這三更半夜的時候,更是在他妻子生產之時,赫連家竟然突然就動手了。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挑中這一夜來了,接二連三地砸在他身上,砸得他不知所措。他下意識便想說“馬上讓洛辰歡過來”,可剛一張嘴,他就想起洛辰歡和申屠,現如今正帶著尉遲家的一萬兵馬守在不蕭山上。
——哥哥還當家的時候,尉遲足有六萬兵馬;論實力他們是天下第一,論兵力他們也與當時的赫連持平。自從他繼承了家主之位,分家明面上沒有再來找麻煩,心卻並不服他,像是與本家不想多來往似的冷漠。就連下面的兵卒、將士,也走了好些人……如今的尉遲,滿打滿算能上戰場的,不過四萬人。
“……馬上傳我命令,讓商州的守將過去鎮壓,”尉遲崇道,“探到對方多少人了嗎?”
“尚未可知!”
“……不管了,先讓守將去,商州有兩萬多的兵馬,赫連再怎麽發瘋也不可能傾巢而出來攻打我們!”尉遲崇道,“快,快去;再派人去不蕭山上報信,告訴洛辰歡,他自當想辦法對敵。”
“遵命!”
兵士離開,尉遲崇像是再也忍不住了般,聲音都啞了,朝著臥房喊:“生了沒有啊!!”
“出來了,出來半個頭了!君上再用點力!別睡過去!千萬別睡過去啊——”
聽著裡面穩婆的呼聲,尉遲崇的擔憂到了頂點。他突然間整個人都沮喪了起來,腦子裡不停地再想方才來報的消息。天都宮要所有諸侯八月初四覲見,還有兩日,他現在啟程才能勉勉強強暗示抵達;赫連家突然發瘋,竟率人來攻打商州,而他手裡可用的將領現在都在不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