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日林地裡,你救了我,還給我留下那行字,要我離開赫連家。”
“是……”
“金絲軟甲也是你弄來給我的?你早就決定好要在樅阪之戰時殺赫連恆,怕誤傷我?”
這回景昭卻沒有直接承認,而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金絲軟甲……”
話已經說穿到這個份上,景昭再沒有必要瞞著他這等小事。而那金絲軟甲,擋一擋遠處來的暗箭到是有用,真用刀砍下來,也只不過聊勝於無;那晚景昭用的是寬刃刀,從樹上躍下,一刀把人劈開都不算怪事。所以那金絲軟甲……是用來阻擋暗箭的。
阻擋那天夜裡射赫連恆的毒箭。
他渾身倏地冷下來,一直以來他和赫連恆貌似都想錯了。
赫連軍中有內鬼不假,但從沒有證據可說明,泄露情報之人、放冷箭之人、殺赫連恆之人,是同一個人。如果景昭確實不知情,那麽……“我的傷,也是你給我包扎的?”
“什麽?”景昭茫然地回憶起當時的事,“我只是,找到了一個安全的洞穴,把哥放在那裡……”
——還有一個人!將軟甲拿走的也是那個人!
一切倏然在宗錦的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內鬼的事,赫連軍殘殺平民的事,還有眼前刺殺赫連恆失敗的景昭。他已然抓住了什麽關鍵,可又無法徹底理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
“……等等,景昭。”
——殘殺百姓的赫連恆?
——不,就連他火燒林地的計謀,赫連恆最開始都猶豫不決。
——只因為不想傷害無關的平民,在岷止城時赫連還在與臣下傷透腦筋破不了局。
——這樣的赫連恆,會去殺了養馬的平民,奪走他們的馬匹?
——不,不可能。
“不會是赫連恆做的,”宗錦道,“不可能是赫連恆做的。”
“可是……”
“景昭,就算是赫連軍所為,也不可能是赫連恆下令讓他們做出這種事,”他認真道,“你且想想,我們攻下樅阪後,多有不服之人出言不遜,赫連恆可曾下令斬殺過一人?包括昨晚上殿刺殺赫連恆的女人……”他指了指牢門外,那裡正是女刺客被關押之處,“赫連恆都留了她的命。”
“……可是,那是因為,赫連想要從她嘴裡……”
“你跟著江意時日不短,你覺得江意像是擅長嚴刑拷打的人麽?若真是要得出什麽情報,他何不讓羅子之那些人來做?”
“可……”
景昭還想反駁他的話,可卻找不出任何合情合理的證據來反駁。
“可是那個人……沒必要騙我,”景昭小聲說,“他根本不知道,那是我的家人……而且他對赫連恆忠心耿耿,怎麽會……”
“你這麽單純,對方定然是看出來了。”他低聲道,“你被利用了,有人想利用你殺了赫連恆;我且再問你一句,為什麽會是那天晚上,刺殺赫連恆?”
“因為,因為影子不在……”景昭說,“影子隨時隨地都守在赫連恆身邊,只有那天晚上,影子不在……”
“誰告訴你影子一直在赫連恆身邊的?”
“……”
“和那個人是同一個人是不是?”
“……嗯。”
宗錦幾乎可以確認了。
他湊近了些許,在景昭耳邊呢喃了一個名字:“……是不是他?”
景昭艱難地點了點頭:“是。”
第一百三十九章 江意與漆如煙
景昭突然被送到大牢裡,江意心有驚訝,可向來不會過問不該他問的事。看著宗錦蹲在牢房內對景昭又是踢又是打地審問了一番,他硬是能將滿心的疑問壓下去;更何況他眼下還有更棘手的事——那個在殿前刺殺的漆如煙,到現在都還未醒。
江意瞥了眼對面牢房裡的光景,又轉回目光繼續盯著漆如煙。
她著實是漂亮,說是天仙好像也不為過。昨晚在殿上懷抱琵琶翩翩起舞的姿態,江意還歷歷在目,這樣一個弱女子卻蜉蝣撼樹般去刺殺他家的主上……想來也不可能有什麽幕後主使。
氏族間這些爭鬥,有些伎倆已經成了家常便飯。
不是送美女來打探情報、吹枕邊風,便是遠交近攻地修書聯絡,時不時來上一出挑撥離間、過河拆橋。
像漆如煙這般貌若天仙的女子,哪家的家主恐怕都舍不得這樣拿出去送死。
可江意沒忍心昨夜便把她弄醒來審問,還有其他的原因。
——他好像和漆如煙,曾經見過。
“江意,放我出去。”突然,身後傳來宗錦的聲音。
江意倏地從沉思中回過神,轉頭看向他:“你問完了?”
“嗯,問完了。”宗錦臉色寡白,視線也沒落在他身上,聲音更是低沉,“讓我出去。”
“嗯……”
江意點點頭,隨即在不遠處執勤的兵士便會意地拿了鑰匙過來,替宗錦打開牢門。牢門的聲音吵人得很,江意看著他走出來,隨意問了句“到底是怎麽”;可他後面的話還沒能說出來,宗錦已經垂著頭往出口走了,半步都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