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裡看住了。”
“是。”
第六十八章 夜襲(上)
進了城,宗錦才確切地感受到火勢有多大。
他若是沒記錯,東驛館住的是東廷、耕陽,與赫連家背後的隱患樅阪。火光映得天都亮了,四處都是在奔波著送水救火的兵士與平民,無人注意到城門口新進來一行穿著夜行衣的家夥。
赫連恆沒有辦法遲疑,帶著人七轉八轉地走過一條條暗巷。
宗錦便跟著,不時往四周瞥,確認無人發現他們。
男人對天都城熟得仿佛自家後花園,他們幾乎沒有在大道現身,就只靠巷子往他們先前住過的那間驛館靠近。
赫連恆若不是曾住在天都城過,那就是與生俱來的本事,能將地圖記得分毫不差。
少頃過後,熟悉的驛館便出現了在街的對面。
東驛館那邊火勢太大,鬧得這邊驛館門前也有不少戍守擔憂地看著。那邊既然已經著火,這邊只會嚴加防范,說不準驛館四周都有守衛。
但既然連城牆都進得來,這點困難肯定難不倒赫連恆。
沒有由來的,宗錦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他興奮地往男人的側臉看,等著他再發號施令——即便這一連串的事情都沒有他施展拳腳的機會,可他仍為這些事而熱血沸騰。
尉遲嵐沒什麽特別喜歡的,就是特別喜歡跟氏族間的較量。
赫連恆沉思了片刻,目光隨意一瞥便瞥到身邊小倌的眼睛。
他原是想安排接下來的事,卻在這瞬間怔了怔——宗錦的眼睛裡有火在燒,濃烈的、強勢的,甚至寫滿欲望的。這種眼神在小倌那雙本該含情的杏眼中極不相配,卻有種亦正亦邪的美感。比起如弱柳扶風的美人,宗錦就是三叢烈焰,狂妄而豔麗。他陡然間想起幾年前與尉遲嵐對峙之時,宗錦的眉眼有片刻與那人重疊。
“你們去那邊放火,鬧大些。”赫連恆收了神,如此道,“若是被俘,該怎麽做你們知曉。”
這次沒有了鏗鏘有力的回應,只有忙而不亂的腳步聲。
“那我也去麽?”宗錦說著便要跟上那些精兵的步伐,誰知赫連恆竟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
“你跟著我。”
“我們去幹什麽,”宗錦更興奮了,“你打算燒了這間驛館?看樣子你是當真不想娶那湖西第一美人。”
赫連恆淡淡說:“她未必有你相貌好。”
“……??”宗錦茫然,“你是在故意氣老子?大男人要長得好看作甚??”
男人卻懶得理會他這句,隻盯著驛館的大門,像是在認真等候時機。宗錦卻突然話多了起來,陪著他同樣觀望著驛館的大門,說:“你是曾經住在過天都城?為何連小巷子都記得如此清楚?”
“只要方向不錯,總能到想到的位置。”
“你就不怕遇上死胡同?”
“遇山開山,遇水斷水,”男人說得很輕巧,“也就這般而已。”
“……呵,真不愧是你。”宗錦不鹹不淡地應了句,再道,“我還以為你每年朝見都來,就是為了將這天都城的路全記住。”
“每年朝見自然要來,”赫連恆道,“除了尉遲嵐,誰敢不來?”
“……倒也是。”
事情發展至此,赫連恆究竟要做什麽,宗錦心裡也差不多明了了。男人要麽是想將這放火的罪名嫁禍給別人,要麽就是想蒙面出氣,把延和殿上下毒的仇給報了。
現下他們定然是要等著那批人現在附近鬧出事,將戍守的人都吸引過去,在伺機進驛館。
緊張的氣氛竟不知怎的淡去了些,赫連恆竟莫名地說了句:“你對氏族間的事,未免過於清楚了。”
“是嗎,這都是天下人淨知的事麽?”
“……你來過天都城麽。”
“我?”宗錦頓了頓,目光朝遠處投去,“沒來過。”
“真的?”
“來過一次好吧,就一次。”宗錦說,“來過又如何,天都城,多少人會想來天都城看看?”
“幾時來的?”
“幼時……你問那麽多,是在懷疑我?”宗錦急躁起來,或者說煩躁,“你到現在還認為我是哪家的細作?皇甫?尉遲?還是司馬家?”“我不曾懷疑你。”赫連恆說,“只不過你身上秘密太多,不合情理也太多。”
話語間,不遠處一間店鋪燒了起來,有焦味彌漫到了他們所在之處。
緊接著噪雜開始,有人在叫喊著,好像還有爭執聲。
只是這些那些,赫連恆好像都沒有興趣去管;他仍看著驛館的門,看著那些戍守正在商量著誰過去看看火勢。
男人又說:“一般人如何能將丫鬟送出嫁?”
“…………”
“一般人又如何懂得兵法謀略?”
“…………”
“更莫說,將局勢看得這般明朗?”
一聲聲疑問來得太突然,宗錦竟不知該怎麽回答,又該先回答哪句。他只須說出自己是尉遲嵐借屍還魂,這些那些便都不算離奇;可先不提赫連恆信不信這話,單單是尉遲與赫連對立多年,赫連恆要是信了,那不得立刻將他誅殺,以除去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