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覺得你腦子被門夾了,喝醉了就找地方歇著,”宗錦越發氣惱了,“現在帶著我去山上是打算跳崖自盡嗎?”
“一個人是自盡,兩個人是殉情。”
“……你給老子停下!!”
赫連恆充耳不聞,反倒是更用力地甩動韁繩,夾緊馬腹再次提速。
馬一路狂奔,經過城門時也未曾減速;守門兵士的詢問男人也當沒聽見,面對關卡地尖刺架,他身下的馬很是厲害地直接越過。大抵也有人認出來這是赫連君,在他們闖關之後也無人追上來。馬兒再賣力地跑,跑過茂密的樹林,跑到斬崖山腳下,沿著潺潺小河繼續往前。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赫連恆,我且看在你喝醉了的份上不跟你計較,”宗錦怒氣衝衝道,“你若再不停下,我就直接跳了。”
他這也是氣話,真從馬上跳下去,輕則擦傷骨折,重則當場喪命。
可赫連恆好像覺得這不是氣話——疾馳的馬兒突然被拽緊了繩,前腿高高撩起,急切地停了下來。
待到馬腿落地,宗錦回過頭便要罵人:“你究竟……”
但他的話沒能說出來,迎上來的是男人的薄唇。
——赫連恆要吻他。
【作者有話說:還有一更】
第六十六章 醒酒
咚咚、咚咚……
這刹那好像萬物都凝滯了,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吵人得厲害。他的目光落在男人正在接近的薄唇上,已經完全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男人嘛,喝了三斤酒之後會乾出什麽都不稀奇的就叫男人。
現在看來,哪怕是赫連恆這樣生性淡泊的人,喝醉了之後也會發瘋,只不過瘋得稍顯收斂罷了。
宗錦當然該躲開——他第一反應就是要躲。
可在身體隨心意躲開前,他竟好死不死地回憶起了那薄唇的觸感。微微涼的,和赫連恆這個人截然不同的柔軟,落在他的頸間、唇間,回想起來還有些難以言喻的柔情似水。
宗錦隻覺得一瞬間血都衝上了腦袋,臉燒得滾燙,已然不知是因為此時此刻赫連恆的靠近,還是因彼時彼刻他們曾陰差陽錯地交纏過身體。
這些思緒將宗錦的腦子脹滿,把“我即大義”“武治天下”“大仇未報”的事情全擠走。
因此他只能看著赫連恆接近,時間在此刻變得漫長,他的腦子卻太亂太快,從此刻奔回了幾個時辰前的絳雪樓,又奔回三河口、久隆,再到初次在戰場上見面的那瞬間。
——那時他還是尉遲嵐,赫連恆仍是赫連恆;他們兵戎相接,打得酣暢淋漓。
“我心上另有其人。”
男人曾說過的話突兀地闖進他思緒中。
就在赫連恆要吻上他的前一刻,宗錦終於有了動作。他推都來不及推,躲更來不及躲;他便急中生智地反手捂住赫連恆的嘴。
宗錦道:“你做什麽!”
赫連恆眯著眼看他,似有些煩躁,卻沒撥開他的手。
宗錦急忙再道:“你別發瘋了……白日的事那是造奸人暗害,現下你再這麽做……”
小倌有些語無倫次,他想說的話太多,沒能整理好哪句先哪句後。情急之下,他就那麽捂著赫連恆的嘴,匆忙說:“……你的心上人呢?你忘了你還有心上人嗎?”
宗錦剛說完就後悔了——他心上人死了啊!!
他無奈地隻好在添上一句:“你這麽做,你對得起她在天之靈嗎?”
一陣冷風,恰在此時呼嘯而過。
宗錦的發辮被吹得亂飛,亂糟糟地攏到了臉頰邊。
二人靜默了片刻,待到風停,赫連恆才終於捉著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拿開。
“可我對不對得起,”男人說著,再抬起手,用食指將他臉側的發絲撩開,“他都已經死了。”
赫連恆的聲音低沉又沙啞,不像是解釋給宗錦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宗錦這才明白,為何赫連恆偶爾會獨自買醉,像那晚似的望月獨酌……大概就是在想著他已逝的心上人。
那他此刻心頭的沉悶又是為何?他又沒有心上人。
這感覺來路不明,可威力不小,叫他呼吸都不暢快。可宗錦又知道,自己沒在發怒——被強行帶著過來時他確實有惱怒,可現如今也沒了,正是被那沉悶所取代了。
未等宗錦回話,赫連恆忽地下了馬,在小河邊駐足,背對著他。
宗錦錘了錘心口,想將那種令人不適的沉悶錘散;過了片刻他也跟著下了馬,還十分謹慎地把韁繩拴在了旁邊的樹上。
他隔著些距離看赫連恆的背影,即便遲鈍如他,也能明晃晃地感覺到對方此刻的落寞。平日裡總一副做作的淡漠,但喝了酒之後,赫連恆好像就不那麽會收斂掩藏自己的情緒了。
——宗錦最煩就是看見身邊的人死氣沉沉!
他全然不會安慰人,可又受不了這種沉重的氣氛;於是小倌深吸兩口冰涼的空氣,走到赫連恆身邊,拽了拽男人的手臂:“喂。”
“嗯?”赫連恆輕聲應答。
“坐坐,”宗錦低著頭,別扭地說,“來都來了,在河邊坐會兒算了,你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