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恆並未作答,他自顧自地往下說:“我也不知這是怎麽回事,借屍還魂?興許那真正的宗錦,早就投胎轉世了。在林地裡我不過是一時情急,才說日後證明給你看;其實我哪能證明呢。”
這話說得有些惆悵,宗錦輕聲歎了口氣:“……除了我自己,無人能再證明我是尉遲嵐。”
“我信。”
久久未開口的男人,突然道出這句。
“……這你也信。”宗錦垂下眼道,“你也太好騙了。”
“可你確實知道秦關之戰時,我與你說過什麽。”赫連恆的聲音很近,近得仿佛有形之物鑽進了他的身體裡,在胸口一點點如漣漪地漾開,“我隱隱覺得你與尉遲嵐有關,卻未想過……”
“換誰都不會想到借屍還魂……我自己都沒想過。”
宗錦輕聲說著,突然感覺到對方的手握得更緊了幾分。他想掙開——大男人的,手牽著手著實害臊——但還未等他有何動作,赫連恆的指尖便順著他的指縫鑽,倏地將他五指分開了些,隨即與他十指相扣。
宗錦耳根子發熱,總覺得難為情得要命。
而對方好似不知禮義廉恥為何物,偏就趁著著時候再發問:“那你如今知曉我的心意。”
“……”
“你如何想。”
“…………”
“嗯?”
“我、我……嗯……我……嘶——”宗錦磕磕巴巴地說了半晌,也就隻說了個“我”字。
他們的掌心緊貼著,自男人掌心傳來難以名狀的情;宗錦忽地又記起那日在洞窟裡,赫連恆睡在他懷裡,他還說大可將他當成尉遲嵐。
如今再去想,這些那些事裡到處都是說不通的疑點。只是他太遲鈍,竟絲毫也沒覺得赫連恆對他……別有用心。
宗錦再說:“你怎麽……你怎麽會喜歡我呢。”
“為什麽不會?”
“我們不是死對頭麽?”
“是麽?”赫連恆語中帶笑,“我從未這麽想過。”
“不是死對頭,那你當初帶兵進犯我秦關,一副要將我生擒的架勢,又是為何?”
“……自然是想,”男人說,“將你帶回我身邊來。”
“…………”
“……只是你太厲害。”
“……我當然厲害,全天下還有誰比我厲害的?”
他剛說完,便聽見男人嗤笑一聲。
這就好像是在嘲諷他自視甚高,宗錦那股不服的勁兒便倏地衝上腦。他突然調轉了腦袋,再次朝向赫連恆,打算和男人好好辯一辯,尉遲嵐是否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可他什麽話也沒能說出來,便撞進了深邃眼波中。
赫連恆早不知何時挪了位置,幾乎快要挨著他地側躺著,他竟一絲也沒察覺到。
這一扭頭,二人便險些鼻尖擦上鼻尖,近得連呼吸都交融。
男人有刹那驚訝,隨即半闔上眼,視線落在他的唇上:“……我愛慕你好些年。”
“……那你可真有眼光……”宗錦同樣不敢再看他,說話也變得底氣全無,幾乎只有些氣聲。
“我現在該喚你宗錦,”男人說,“還是該喚你尉遲嵐?”
“……隨你……不是,宗錦吧,還是宗錦吧。”他道,“尉遲嵐已經死了,也不可能再復活了。”
“那宗錦,你可願……”
只是聽見赫連恆無比認真地叫出他的名字,他便心如擂鼓,再難鎮定。接下來赫連恆要問的是什麽,他心知肚明。他想起那時候在馬車上,他還因為赫連恆心有所屬而鬱鬱寡歡;答案大約那時便已經明晰了。
沒叫赫連恆將話說完,宗錦忽地抬頭,閉上眼將唇印在男人的薄唇上。
他生疏極了,只是感受著對方的柔軟,宗錦便已經覺得呼吸困難。
他甚至上輩子都不曾婚配,所有這般親密的行徑,他都是與赫連恆做的。可以前他不是醉得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就是叫歹人下了藥,從未有過他自己想做點什麽時候。也就從未有過現下這般滋味。
赫連恆也怔了怔,約莫是未料到宗錦會這麽做。
他二人的手仍十指相扣,中間仍隔著一線距離,吻從輕柔的碰觸逐漸變成若即若離的試探,到他們都嘗出了心猿意馬的滋味後,再變得纏綿甜膩。
宗錦頭有些發昏,吻得喘息不止,卻仍是不服輸。
赫連恆進一寸,他便要壓回去一寸半,你來我往,如一場交鋒。
到相接的唇終於分開,宗錦仍是不敢抬眼看赫連恆。他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也揀選不出什麽彎彎繞繞地話來表明自己的心意,索性道:“你那麽聰明,這你便懂了。”
“……不懂。”
“你別在這兒故意作弄我!”
“你不說明白,我自然是不懂的。”
“……赫連恆,”宗錦小聲道,“你以為我會因為這點芝麻大的事害臊麽?不就是那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