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非忍不住在心裡暗暗罵道:鼠目寸光!
“君上已下令!盧將軍,指揮救火吧?”和泉急忙道。
月正清見盧非猶豫的神情,更加惱怒了:“盧非!你要是不會,便讓我來!現在沒時間容得你細細思考!”
“……目下著急也是無用功,清將軍看不出來麽?”盧非同樣有些怒意,“赫連恆定是算準了我們會去救火,不會讓林地全被燒毀,才敢如此大膽行事;你且再想想,這火一時半刻滅不掉,我等兩萬人投身於滅火之事,岷止城外辛將軍他們可是孤立無援;等到岷止城外敗了,赫連軍可以大開城門迎援軍進來。我們兩萬余人,他們也兩萬余人,沒了林地,清將軍覺得我們能勝過赫連軍?”
“你!……”
自然是不能的,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樅阪能屹立至今未被赫連吞並,只不過是借了長生谷與地勢之優,倚仗林地間狼群的作戰凶悍而已。
另一名樂正家的旁支道:“可長生谷失守,不正是因為守著的是阿麟,不是你盧非麽?”
“我們都知道阿麟的性格,盧非,當初可是你信誓旦旦要阿麟去駐守長生谷的,為的是讓赫連看見樂正嫡系駐守,能夠知難而退。”樂正清越說越惱怒,仿佛對盧非的不滿早已經憋悶多時。
樂正家雖不能說所有子弟都同氣連枝,可身為一起長大的同宗兄弟,看見樂正麟的頭顱被帶回來時,他們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聽見樂正麟之名,和泉咬了咬牙,強迫自己冷靜些:“……如若不然,分頭行動。”
盧非卻在這時終於想明白事情的全貌。
“不行,赫連恆是想佔下元城和漆城!”盧非道,“他這是在逼我們做決定,救火還是不救火,但無論哪種,他們都有足夠的時間去攻下兩城……”
“怎麽可能?你當城防守將都是吃乾飯的嗎?!”
“那如果,”盧非表情凝重,低沉道,“城防見失火,又見主城三道紅色的信煙呢?”
“!”
那自然是會大開城門,讓兵民一起出來救火,防止火勢蔓延至城內。
若是外三城徹底被佔領,接下來赫連恆都無須抽掉赫連所有的兵力,以後援軍再想進樅阪,就和進自家後院一樣輕松——而輪兵力,赫連可是倍於樂正的。真到那般境地,樂正家能選的便只有臣服與赫連,又或者與接壤的尉遲聯盟,同樣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東西用於求援。
他們利用對地形的熟悉,翻山繞出去截赫連的糧草線;如今計謀反被利用成他們的掣肘,赫連恆三面發難,讓他們如今好似鍋裡的青蛙,等著被煮熟。
好個赫連恆,不愧是天下第一家。
“那就兵分兩路,”和泉道,“我與清將軍立刻安排救火,盧將軍親自率五千人去馳援。”
“不行,我要一萬人。”盧非說,“不僅要去馳援邊城,還要將岷止城拿回來……”
“一萬人分三處,那也是……”
“報——”
有斥候剛好在此時踏著火光衝到他們面前,他踉蹌著單膝跪地,甚至急得身體還往前滑行了些許:“赫連軍有大批人馬往元城去了!!”
“你如何得知?”
“火把!!”斥候急匆匆喊,“約有四五千人的輕騎隊!!”
“……”盧非再道,“狼騎可有消息?”
“到處都是火藥的味道,狼不僅進不去林子,更聞不到味道,”樂正清道,“你還在指望什麽?!”
雖說戰場情勢總是瞬息萬變,常因一點變數就情況反轉;但盧非仍有種強烈的預感——在赫連恆無聲無息能點著這整片林地時,樂正便已經輸了。
“傳我口令,”盧非揚聲道,“和泉、樂正清,率隊救火,決不能讓火勢蔓延到岑郡!樂正風、樂正敏,你二人各率三千人隨我馳援元城!!狼騎先返回岑郡,保護主上!!!”
“是——!”
盧非拽起韁繩,便往叢林最邊緣繞路而行,奔往元城方向。他一邊在林間飛馳,一邊從褲腿中摸出兩個信煙筒,朝著天上同時而發,一紅一綠的光芒倏然衝進雲霄。
岷止城外。
“他娘的,盧非到底什麽時候才到!!”樂正辛將手裡的刀從赫連軍身上拔出,被溫熱的血濺了一臉,“給我撐住了!!!”
戰場上,樂正或赫連,兵士屍橫遍野,仍有人在戰鬥著,仿佛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雖說長生谷之內並非叢林,可狼王在樂正辛的指示下沒有退縮,群狼便就不會退縮。赫連軍根本不計得失,甚至有些莽撞地在利用人數上的優勢不斷緊逼;樂正不僅要對抗衝進來的赫連援軍,還要提防城樓上的箭雨——最氣人的是,那些羽箭上都刻著樂正家的銀杏葉,乃是岷止城內的武器儲備。
沒什麽比這更讓樂正辛火冒三丈了。
他這邊的情況越來越糟糕,方才南邊升空的三道紅色信煙仿佛說明裡頭同樣出了什麽大事。援軍很可能不會來了,樂正辛有這種預感。
他九尺高的身材,在戰場上格外顯眼;城樓上赫連家的主將一直在朝他射箭,但箭術不太精妙,一直沒能命中他。可就連這,看起來也像是他被人當成缸中的耗子那般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