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面前便有。”
“你不給我喝,我去外頭跟將士們喝……!”宗錦作勢要走,男人卻搶先一步捉住他的手臂。
這一下捉得極緊,幾乎拽得宗錦往他身畔傾斜;宗錦往回拽了兩下,偏偏是右手叫赫連恆抓住,他肩上受傷後這隻手便使不了多大的力道,自然也無法掙脫。
“赫連恆,大好的日子你別觸我霉頭。”他低聲警告了句。
恰逢此時,殿上的樂聲停了,翩翩起舞的美人們也停了,朝著赫連恆所在之處作揖,再踩著細碎的步子退下。
赫連恆道:“你不是愛聽琵琶,我特地命人尋了樅阪冠絕無雙的琵琶女來。”
“……”見殿下安靜了,宗錦也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哪兒呢?”
“正要上來。”
隨著赫連恆的話語,另一撥舞姬小鳥似的上了殿。有人特意搬了圓凳上來,置於殿內正中;一位身著淺紫色紗裙的女子隨即走進來,紗巾拂面,懷抱琵琶。
賞美之心人皆有之,宗錦也不例外,當即被琵琶女吸引了目光。
赫連恆便趁這時候遞上顆野山莓到他手邊,他接下來塞進嘴裡,咀嚼著等琵琶女獻藝。
琵琶女入座,舞姬在她身邊環繞著,像是在殿上開出了朵絕美的牡丹,那琵琶女便是花蕊,纖纖玉手撫上琴弦,切切嘈嘈的琵琶聲便自她指尖流淌而出。
琵琶彈得如何,第一個音奏響便能聽出來。
宗錦眼一亮,自己伸手提起筷子,夾了片鹵牛肉進嘴裡:“不錯,是個會彈的。”
赫連恆滿意地笑了笑,未再多言。
台下北堂列他們早已經喝開了,也無人在獨自坐在幾案前專心吃飯,關系好的便三三倆倆坐在一起把酒言歡。北堂列和江意相處得最多,自然兩個人便坐到了一堆。
聽著琵琶女的琴聲,北堂列的目光卻落在殿上,落在宗錦的臉上。
宗錦正專心致志地聽琵琶,赫連恆則時不時往他手心裡塞些水果點心,他目不轉睛地看,將男人遞來的東西照單全收。
他輕聲感歎了句:“這琵琶女還是我去尋的,還以為是主上什麽時候有了聽曲兒的喜好……沒想到是宗錦愛聽。”
江意沒有回話,他再歎氣:“……宗錦那簪子,也是你準備的?……怎麽你準備的和主上同樣款式的?”
他一邊喝酒,一邊詢問,但卻遲遲沒有聽見江意回話。他不禁扭過頭看身旁的老兄弟:“你倒是吭聲……?”
——江意看著殿中琵琶女,端著酒半晌沒有喝,整個人像凍住了似的僵在那裡。
——眼裡還閃著光。
北堂可不是什麽木頭樁子,一見他這神情,便知道是怎麽了。
他抿著嘴偷笑了片刻,又去故意和江意碰杯,在他耳邊道:“看上了?”
江意這才回過神,慌得手裡酒灑了一半,神情警惕得如同敵軍壓境:“什麽?”
“哈哈,我說你是不是看上那琵琶女了?”
“……並無此事。”
“那可是樅阪的名妓,叫漆如煙,我帶人去請的,”北堂列道,“她氣性可不小,見我們這麽多兵士在場都絲毫不怯。”
“哦,挺好的。”江意淡淡道。
就在這時,琵琶聲停了,樂聲繼續。
琵琶女倏然起身,抱著她的琵琶朝前如蝴蝶般飛去,在殿前起舞。她的舞姿並不輸她的琵琶,動作輕盈,仿佛能作掌中舞。紗質的衣裙隨她的動作翻飛,說是樅阪第一的名妓,一點也不會叫人懷疑。
“裝什麽,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成家了。”北堂列笑得更厲害,不等江意回話,兀自朝著殿上喊,“主上,江意想跟主上討個賞!”
“你胡說八道什麽?!”江意立即上手捂他的嘴。
然而已經晚了,赫連恆聽得清清楚楚,視線已遞向他們這邊。
赫連恆分神的刹那,那名妓回旋著靠近殿上的幾案,身姿幾乎將眾人的視線都擋住;下一瞬,琵琶落地,一把軟劍自她腰間如絲帶般地抽出,抖動著刺向赫連恆的喉嚨。
“狗賊,”漆如煙怒喝道,“受死!”
殿內所有的將領都在這瞬間起身,反應快如江意甚至連刀都抽了出來。
“主上小心!”
這樣的刺殺,即便他們下頭的人反應再快,也快不過漆如煙近在咫尺的劍。
千鈞一發之時,那軟劍卻未能刺破赫連恆的咽喉,而是在即將碰上前停住了——宗錦握住了軟劍。
血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滴,宗錦勾唇,側目看了身後的赫連恆:“這就是你請的琵琶?真是有夠好笑。”
“是我疏忽了。”赫連恆回以微笑。
琵琶女漆如煙氣急敗壞地抽了兩下劍,怎料宗錦徒手握得竟如此緊,軟劍顫顫巍巍地抖動兩下也不見出來分毫。
“你既是要殺赫連,拔劍做什麽,該往裡狠狠扎才對。”
宗錦像是感覺不到痛似的,眼睛冒著寒意,與他邪氣的笑交相映,看得漆如煙一陣膽寒,不由松了手,驚慌失措地往後退了半步。
江意等人齊齊上來,好幾把刀從四周襲向漆如煙,霎時將她圍得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