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走廊當中就剩下了陸恆一人,裴德看他臉色實在是不好,走上前來,“老大……”
“你說……”陸恆從自己西裝內側取出一枚光澤閃爍的鑽戒來,眉頭緊緊皺著,似乎連自己都不懂為什麽,“……怎麽就晚了一步?”
裴德也說不出什麽,只能在這個時候感慨命運無情。
就如同金字塔最頂尖的那顆沙塵滑落,緊隨其後的是無法阻止的崩潰,誰都是做出在自己范圍內最正確的選擇,誰也沒做錯什麽,但是任誰也阻止不了屹立不倒的金字塔變成一片荒蕪的撒哈拉。
“去聯系人。”但是這個時候遠遠不到倒下的時候,陸恆收起戒指搓了搓自己的臉,深呼吸一口氣,“加緊對小楚父親進行意識複蘇療法,爭取短時間內蘇醒過來。”
“也許這樣,能夠讓小楚開心一點吧。”
而與此同時的療養醫院內,病房之中沒有開燈一片漆黑,楚州悶不吭聲的坐在床邊,雙眼爆紅血絲緊盯著手機上鏡頭搖晃,光線昏黃的視頻,屏幕散發出來的冷光就如同給他的臉龐戴上面具,心頭就如同被千刀萬剮了一樣。
就算視頻當中的主人公化成骨灰,他都能認出來。
楚州都不知道自己怎麽還能在這個時候保持著岌岌可危的理智,看上去活似要吃人一樣,“楚傾……”
這就是他的好哥哥……
他到底還有什麽臉面說自己是無辜的?
忽然砰的一聲巨響,楚州猛然將手中的手機砸在了地面上,就如同走投無路的困獸一般蜷縮起自己的身體,雙手十指深深插入發絲當中,嘴裡發出不似人聲的哀嚎,“啊啊啊啊——!”
可就在他淚流滿面的時候,病床上忽然傳來一陣微弱的咳嗽聲,“咳咳咳……”
楚州猛然轉頭不敢置信地看向病床,只見楚陽秋的雙眼微微睜開一條縫隙,聲音沙啞且虛弱,“小州……”
然而他意識複蘇,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小傾呢……”
“爸……”楚州已經找不出詞語來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了,猶如被上帝推開了窗戶也好似萬箭穿心,“你……”
然而下一秒鍾楚陽秋就劇烈嗆咳了起來,嚇得楚州連忙伸手按下了呼叫鈴,“醫生!醫生——!”
醫生護士魚貫而入,圍繞著病床對意識複蘇的楚陽秋進行全面檢查,而另一邊,楚州則被護士長叫走單獨談話。
楚州還沒有過十八歲生日,甚至還不算是完全刑事責任能力人,現在楚陽秋蘇醒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醫藥費,有點訥訥的開口,“護士長,我爸他的醫藥費……”
他從小就是被疼愛著長大,壓根沒關心過家裡的花用,這些日子全靠著醫院帳戶中剩下的錢,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楚陽秋在具體接受什麽治療。
他的潛意識裡總還是把自己當成小孩,想著能等一天是一天,結果現在卻有點傻眼了。
“小州。”護士長找他來也正是要說這個,“當初醫院征求了你哥的同意,將你父親病例放到了網上,結果被醫療團隊選中成為新研發儀器的試驗人,所以你父親現階段接受的治療都是不需要繳納費用的。”
聽到不需要交錢的時候,楚州不由得長松了一口氣,然而沒想到護士長緊接著就開口道,“不過你父親現在蘇醒,身邊根本離不開人,需要照顧,需要營養,需要複健……該給你父親請個什麽樣的護工?還是你親自照顧?吃喝用度還有接下來的住院費,你都想過沒有?”
楚州直接被問住了,他自己都還是個學生正需要用錢,“我……”
“要我說啊……”護士長也算是了解一點其中內情,她也受到了院領導的打點,所以才出面說出這一番話,“還是跟你哥好好說說,兄弟倆哪有什麽隔夜仇呢?這些事情放在尋常人家,都是要兄弟兩個好好商量著來的啊。”
可是……楚州垂在身邊的手掌驀然捏緊成拳,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腦中猛然閃現過自己在視頻當中看見的場面。
現在他和楚傾還能回到過去麽?
護士長接下來再說些什麽,楚州都沒有心思去仔細聽了,整個人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回到了病房內。
楚陽秋只是蘇醒了片刻就緊接著陷入了昏睡中,口鼻之中插滿了管子,佩戴著氧氣面罩靜靜躺在病床上,完全看不出昔日高大健壯的影子。
楚州咣當一聲跪在地面上,用額頭抵著楚陽秋那隻枯瘦的手,就如同走投無路的孩子一樣哽咽出聲,“爸……”
可是楚陽秋根本沒辦法在這個時候摸著他的腦袋給他安慰。
就算在昏睡當中,他的雙唇也不斷囁嚅,湊上去仔細側耳傾聽,就能夠聽到他一聲聲喊的是“小傾”。
又是楚傾,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父親嘴裡念叨的還是楚傾……
楚州的雙眼已經熬到通紅,憋悶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的怒火在此刻爆發,“爸……到底誰才是你的親生兒子……”
“你知道你的小傾現在在幹什麽麽?”他的牙齒就如同咀嚼著仇恨一樣,“他和他那個搞破鞋的親媽一樣,去睡男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