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傾已經不知道該歎息還是該深呼吸,“大小姐……”
“你為什麽不能老老實實嫁給傅宵燭?”林曉又上前一步,清秀的眉目間滿是不解,“嫁給他,你能得到窮其一生都享受不盡的富貴,你為什麽偏偏要自己折騰?”
“就算傅宵燭不是個好人,但陸家為什麽要被你牽連進去?”她像是很真誠地發問,“因為你,陸大哥和陸二哥反目成仇,連哥哥都勸不好,你知道陸老爺子給陸二哥下了什麽最後通牒麽?要是元旦前,他不老老實實回去在祖宗祠堂面前下跪認錯,從此他將被族譜除名,再也不是陸家子孫。”
“你再想想,從你逃婚那天到現在,陸二哥受了多少傷?流了多少血?”林曉一雙如同小鹿的瞳孔之中裝滿了愁雲,“楚傾,你捫心自問,你的良心不痛嗎?”
楚傾還真就說不出話來了。
被捆綁住的四肢都好似麻木得像不存在一樣,大腦也嗡嗡得一片空白。
為什麽縱然重活一世……自己仍然是虧欠陸恆最多的那個人呢?
“楚傾。”林曉又在這個時候開口,“我知道你本來不想被攪進這個圈子,你是被舅舅一家賣進來的,這一切都不是你的本意,如果你累了,我可以送你走。”
這好像是破解面前僵局的最好辦法,只有將楚傾這個風暴中心送走,這場襲擊海城的暴雨才會最終消散。
林曉不由得挺直胸膛,連說話都多了幾分底氣,“我們林家在海城還是有幾分地位的,就算日後被知道了,是我把你送走,也沒人能做什麽,哥哥和陸二哥是最鐵的哥們,他們不可能翻臉。傅宵燭現如今還得跟哥哥合作,所以也不可能做什麽。哦……還有顧家,剛跟林氏簽訂了項目,未來三年都是一條船上的人……”
林曉的聲音在楚傾耳中漸漸幻化成模糊不清的嗡嗡聲,他確實意識到,一個絕無僅有的機會擺在自己面前。
上輩子期盼已久的自由,如今唾手可得,又怎能不心動。
屋內的沉默就說明了答案,林曉不由得在內心發笑一聲,看來面前這個男人根本沒有她想象的那樣深愛陸二哥,只是如同任何的凡夫俗子,傾慕他的權勢罷了。
他實在是配不上陸二哥的一往情深。
再一次開口的時候,就如同吞了幾千斤的啞藥,楚傾感覺自己喉嚨深處滿是苦澀的腥味,聲音沙啞地不像話,“我……”
不知是戳中了哪片心酸,亦或許是心臟本就滿目瘡痍,楚傾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眼眶通紅又酸楚,“不……”
那一瞬間林曉的心簡直是提到了嗓子眼,難不成他不想走?
這樣的災星留下來想要幹什麽?
倘若楚傾要真的是孤身一人的話,那這個機會,他說什麽都要抓住,就算千萬人阻攔都沒有用。
但他還有父親,還有弟弟。
楚州作為高水平運動員,現如今學籍已經轉入了A大,而楚陽秋的身體更不知道還能不能經受得起路途顛簸再轉一次院,更何況還不知道楚州同意不同意……
重活一世,他不想再做囚牢裡的孤家寡人。
“楚傾……”林曉的眼神晦暗下去,“……做人不能那麽貪。”
如果你想要富貴,那就應該嫁給傅宵燭,如果想要深情,那就應該一心放在陸恆身上,如今的搖擺不定,實在是……令人不齒。
“如果你還有一絲對陸二哥的愧疚。”林曉深深歎息一口,好似是出於純善的天性,才這麽勸告他,“就為他考慮一下吧,東城有傅宵燭虎視眈眈,海上有顧夙夜笑裡藏刀,他大哥,他父親,他的宗族全部都在給他施壓,人終究不是鐵打的,楚傾,你覺得他能抗到幾時?”
林曉的雙眸就如同亮在黑夜當中的盞盞鬼火拷問人心,“他的下場到底是被傅、顧兩家生吞活剝,還是成為宗族之恥,背上不肖子孫的千古罵名?”
“楚傾!這一切你都想過沒有!”
轟隆一聲巨響,窗外雷聲連同風雨聲一起大作,好似天公震怒,瞬息劈下一道閃電將整個屋內照如白晝。
楚傾的瞳孔驟然收縮,整個人冷汗涔涔。
他感覺自己好像一灘爛泥,從來都是老天對他隨意搓揉,甚至被千人踩萬人踏,直到後來才被一人好好捧在掌心,每日澆水施肥,似是期待他掙扎著長出一絲綠意。
但是這根本改變不了他是一灘爛泥的事實。
而就在這個時候,屋外忽然傳來一串急促腳步聲,下一秒鍾倉庫大門被一股巨力咣當踹開,直接四分五裂倒在地上。
林曉臉色慘白發出尖叫,瓢潑大雨的背景之下,渾身被雨水淋透的陸恆正用槍指保鏢隊長的腦袋,如同深夜訪客那般禮貌微笑,“林小姐,抱歉打擾,我來問你要個人。”
“陸……”林曉此時此刻已經是花容失色,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陸二哥……”
幫忙進行綁架的保鏢隊長顯然已經被拷問過一番,在陸恆松手的瞬間,就踉蹌著跪倒在地,林曉的臉色簡直是青一陣白一陣,這比當場捉奸還要性命。
“楚楚。”陸恆大步流星走過來,用手掌輕輕撫摸了一下楚傾汗涔涔的額頭,眼神晦暗不明,語氣輕柔地幾乎詭異,“不是說好了陪我過周末麽?怎麽跑這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