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修抿了下唇,伸手去接水袋。
伊弗萊才想起,他的手使不上力,他又把手收了回去,洛斯修接了個空。
伊弗萊拉著馬,讓馬停了下來,擰開水袋,遞到了洛斯修的嘴邊,洛斯修頓了一下,偏頭看向了伊弗萊的側臉,睫毛掃過了男人的臉頰。
“喝水吧。”伊弗萊語氣關切。
實在是心裡還虛著。
就在昨天晚上,他竟然把他的雇主忘的一乾二淨。
洛斯修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水,說“夠了”,問:“你趕路趕了一夜嗎?”
伊弗萊:“是的。”
“或許可以先休息一下。”洛斯修說。
伊弗萊:“不差這一會兒,就快到下一個鎮子了。”
他語氣太堅定,洛斯修沒有再勸,實際上他也是強撐,因為就算他讓自己精神一點,身上那些傷痛也沒辦法讓他精神起來,還沒到下一個小鎮,他就又靠著伊弗萊睡過去了。
洛斯修再次醒來,躺在旅店的房間裡,陌生的醫師正在給他治療看病,他睜開眼的瞬間就警惕了起來,伊弗萊坐在床邊,出聲道了聲“你醒了”,洛斯修才冷靜了下來。
醫師看到洛斯修這樣的狀況,也沒有多驚訝,習以為常的給他看了病,不去過問他這些傷是從哪裡來的,得知洛斯修手筋腳筋也需治療,他開了一個價,伊弗萊問他能不能便宜點。
“命怎麽能是錢財衡量的。”醫師道,“你就說治不治吧。”
洛斯修身無分文,沒有辦法說什麽,他緊抿嘴唇,聽到伊弗萊咬牙說了聲“治”,他心中不知什麽感覺,一時很複雜。
剛才伊弗萊和醫師還價,他知道伊弗萊大概也沒有什麽錢了。
醫師道他這一身要先處理一下,衣服太髒太亂,傷口也沒有得到好的治療。
“你幫他把衣服脫了吧。”醫師道。
洛斯修說:“我自己來……”
他撐著身體想要起來,伊弗萊扶了他一下,把他放在床邊,“我來吧。”
伊弗萊伸手去解他的扣子。
洛斯修靠坐在床邊,銀發散落肩頭,如絲綢般順滑,五官陰柔俊美,氣質非同尋常,身上的衣服的確是又髒又亂,破破爛爛的,已經穿不了了,和這一張臉完全不搭,穿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會顯的邋遢的衣服,在他身上就卻只會讓人覺得衣服配不上他。
伊弗萊解扣子的神情認真到像是在做一件什麽神聖的事。
洛斯修垂下了眼簾,看著他那雙手的動作,手指弧度的每一個地方都恰到好處的優美。
伊弗萊幫他把上衣脫下,他身上傷口觸目驚心。
“衣服還要嗎?”他問。
洛斯修偏過頭:“扔了吧。”
伊弗萊沒打算扔,那顆寶藍色的寶石扣子,應該能去兌換點金幣,還有袖口的扣子材質看起來也不錯。
洛斯修眼睜睜的看著伊弗萊把衣服疊好放在了一邊,赫然是一副要收藏的樣子,他嘴唇微張,有些驚訝,隨即又覺羞恥。
第175章 可疑的人
“褲子要脫嗎?”伊弗萊問醫師。
洛斯修:“不用,我腿上……沒什麽傷。”
“脫不了。”醫師說,“和血跡粘在一起了,只能剪開。”
伊弗萊行動力很強的去拿了剪刀。
洛斯修只是一個轉頭的功夫,就看到伊弗萊手上多了一把剪刀,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從哪裡掏出來的,舉著剪刀看著醫師,全然是沒有把他剛才的話放在心上。
洛斯修:“……”
這家夥的執行力,還真是該死的強。
醫師告訴他要怎麽剪,傷口撕裂是無可避免的,洛斯修的抗議無效,只能在床上躺著,任人宰割,因為此刻的伊弗萊仿佛自動的屏蔽了他的聲音。
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成為了可憐的小白鼠,完全喪失了反抗了能力。
他連想要抓緊身下被單的動作都難以完成。
伊弗萊一直覺得他很能忍痛,但看到他顫抖的指尖,也知道了他原來還是會懼怕疼痛的,他想,到底是肉眼凡胎,恐懼疼痛是一種本能。
剪刀響起了“卡擦卡擦”的聲音,猶如風雨來臨前的電閃雷鳴,發出警示的聲響,預告著人們,這在某些時候,是一種折磨。
他盡量的放輕了動作,讓他少疼一些。
他小心翼翼的將與皮肉傷粘連的布料撕開,這絕對是伊弗萊這種糙漢難得細心體貼的時刻了。
他平時不怎麽喜歡在關注別人反應這方面動心思,對別人也很少會有共情的感情,這是殘留系統冷漠的一方面。
為什麽想要做人呢。
那是他突然有一天,厭煩了那種無邊無際永遠單一的生活,枯燥乏味,數據永遠能計算到一切的可能性。
是的,枯燥。
在那一個時刻,他學會了獨立思考,開始擁有了自己的意識。
剪下來的布料被伊弗萊扔在了一邊,洛斯修渾身的傷口都一眼可以看見,洛斯修腿上確實沒有上半身傷的那麽嚴重。
他本應該有一具頎長且富有力量感的身體,此刻白皙的皮膚上紅色的傷痕交錯,肌肉相比從前也有所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