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以瑾清了清嗓子,將這三年間,他掃除的貪官及存有異心的官員一一道來,不曾誇大,也沒有遺漏細節。
殷玄夜聽著,面上神情變化不大。
少頃,一名宮女敲門而入,溫以瑾話音止了一瞬,側頭看過去,只見宮女手中端著托盤,上頭放了一碗東西。
“此為銀耳雪梨羹,潤嗓清肺,嘗嘗。”殷玄夜說話間,宮女把那碗放下,躬了躬身,又悄無聲息的出去了。
銀耳雪梨羹的色澤看著便很誘人,還在微微的冒著熱氣,糖水在碗邊緣,有些許的粘稠狀。
“謝陛下賞賜。”溫以瑾端著碗,拿著杓子攪拌了一下,碗沿還是溫熱的,他低頭吃了兩口,並不是特別的甜膩,入口帶著梨的清香,很是爽口。
“如何?”
“味道中和的剛剛好,清甜可口。”溫以瑾莞爾一笑,“怎的隻叫人做了一碗?”
“孤不愛吃。”殷玄夜說。
溫以瑾吃了幾口,拿著茶杯清了清口,便繼續說正事。
半個時辰後,他從殿中告退。
室內殷玄夜坐著,無心處理奏折,那些選秀的折子看的他頭疼,他指尖在桌面輕點,視線掃過桌角的那碗還剩下半碗的銀耳雪梨羹,抿了下嘴唇。
*
溫以瑾回了府中。
庭院中的回廊上,放著一個小籠子,籠子沒關,一隻小橘貓蹲在裡頭舔著身上的毛發,腿上還包著一圈的白布,這是前些天下雨,溫以瑾第二天在院子裡撿的,小貓腿給摔折了。
他回來,剛走到院子裡,就聽見院子裡的小野貓喵喵喵的叫喚著,他走過去,叫人拿了吃的來喂貓,坐在回廊上,摸了摸小貓的腦袋。
“王爺,當心它又撓你。”下人忙道。
這幾年,溫以瑾性情愈發的溫和,下人也沒有從前那麽如履薄冰了。
“無妨,這野貓難訓,不給點吃的,還不讓摸。”溫以瑾笑道。
他便是喜歡這性子野的。
小橘貓吃了點吃食後,便拱著溫以瑾的掌心,在陽光底下翻了個身,沒過多久,家裡的管家腳步匆匆穿過回廊,到了溫以瑾面前,遞給了他一張信紙。
“王爺,這是傳回來的消息。”
信上寫的是一些情報,其中就包括了殷玄夜回京之後的動向,信上說,殷玄夜帶回來了一名女子,現正安置在了城東的一家宅院中。
女子?他倒是沒聽殷玄夜提起過。
不過……
是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才是。
此人應當是殷玄夜的一段豔遇,殷玄夜外出征戰時,一次受傷被困敵營,正是那名女子救出了他,女子本是敵營俘虜,她救了殷玄夜,殷玄夜後來也護住了她,將她帶回了宮中。
原本的五年征戰成了三年,不知那女子是不是還是原本的女子。
此後幾日,溫以瑾常被殷玄夜召入宮中。
溫以瑾幾日和殷玄夜單獨相處後,覺出他並沒有成為“暴君”的趨勢,雖在一些事情方面的處理尚不成熟,手段過於蠻橫粗暴,但並不殘忍血腥。
治國之道與平衡大臣之法尚有磨練空間,殷玄夜有獨自的見解,已有明君之相,溫以瑾已有將朝政上的事慢慢交於他的傾向。
而朝堂上的大臣最是懂的看風向,近日溫以瑾方逐漸在殷玄夜面前處於了弱勢,大多時候做決策之人,都成了殷玄夜,溫以瑾隻輔佐一二。
殷玄夜不是沒感覺到溫以瑾的做法,就像是在……臨終托孤一般。
殷玄夜找了尋常為溫以瑾看病的李禦醫問過,李禦醫說他的身體,無法醫治,隻可調節。
一想到這個人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死去,他的心口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堵著了一樣,懸在空中,上不去下不來,透口氣都是沉悶的。
溫以瑾不知道殷玄夜的擔憂,隻覺得事情的發展,都在一步一步的往好處走去。
清明前後幾天雨水多,這天下午開始,天色就陰沉沉的,溫以瑾在府中看書逗貓,就聽外面下人來報,說陛下來了。
這一趟來的突兀,毫無預兆,府中什麽都沒來得及備,溫以瑾放下手中書卷,去洗了手,回房中換衣裳。
下人拿了乾淨衣裳放在了房中。溫以瑾褪去了外衣,換衣的時候,聽見外面的聲響。
兩個丫鬟站在門口候著,見著殷玄夜,具是一驚。
“陛下,王爺還在裡頭換衣裳。”
殷玄夜看到了院子裡開了的花,問:“那些花是何時種的?”
“回陛下,這花一直都在王爺院子裡種著呢。”
殷玄夜感興趣的多看了兩眼,他認出了其中好幾朵,就是曾經溫以瑾給他送過的花瓣。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殷玄夜轉回頭,看見了溫以瑾,一身月白長袍,如玉一般的溫潤,眉眼輪廓俊美溫柔,眼底染著星星點點的笑意,注視著一個人時,叫人心間都是滾燙的。
“陛下,今日怎麽有閑心,到臣這兒來了?”
殷玄夜從愣神中回過身,指尖輕輕轉了轉大拇指上的扳指,扯著唇角帶笑道:“怎麽,孤沒事,就不能來了?”
他那張臉極具魅惑性,平日不笑時,看著陰晴不定,嚴峻冷然,這一笑,就像是雪地裡綻放的梅花,豔而不俗,格外的晃眼招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