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開始了。
祝雙雙寫的劇本大多是靈異類, 這一部也一樣。
鬼生和曼曼在手機和平板上看過不少恐怖電影,寧宿都是當娛樂綜藝節目給他們看的,在副本裡寧宿不能帶著他們時,在家裡吃飯時。
淩霄他不知道有沒有看過。
這應該是他們三人第一次在電影院看電影, 卻不是寧宿第一次。
寧宿很喜歡看電影, 上了大學不用再擔心溫飽問題後, 寧宿第一次去電影院看電影, 開心又期待。
他一直記得, 那時電影院爆米花和可樂套餐是三十五塊錢,一桶爆米花和兩杯可樂。
他算了算, 單買一桶爆米花和一杯可樂還不如套餐劃算,有便宜不賺王八蛋, 於是寧宿咬牙為自己的第一部電影院電影, 買了一桶爆米花和兩杯可樂,開心地走進放映廳。
當他要落座時, 才知道他買的雙人座影廳意味著什麼。
他的前後左右, 不是情侶就是朋友,隻有他一個人坐在雙人座上, 一邊看電影一邊喝兩杯可樂。
時不時還有人看向他,似乎是覺得他一個人占了放映廳位置最佳觀影位置的雙人座之一, 太浪費了。
現在寧宿想起來, 都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他都不會孤單。
見寧宿好久都沒吃, 鬼生舉著爆米花桶讓他吃。
寧宿抓了一把放到嘴裡, 正吃著時, 另一隻手腕被師天姝拍了一下。
他以為是他吃得太粗魯了, 有點慫地看向師天姝。
師天姝拉著他的手, 在他手上帶上了一條手鏈。
非常簡單的一條手鏈, 窮人寧宿認不出那如一汪綠泉的翡翠價值幾何,隻認出它被雕刻成了一枚平安扣。
寧宿眨了眨眼,看向師天姝。
師天姝拍了拍他的手腕,什麼都沒說,繼續看電影。
寧宿摸了摸那一枚平安扣,笑了起來。
他又抓了一把爆米花,恨不得放映廳的人都看過來,無比自在地看向大熒幕。
兩個小孩看得目不轉睛,覺得新奇,其實在寧宿看來這電影有些無聊,當然不是因為這部電影很爛,而是在遊戲中下過幾個副本後,再看恐怖電影,真的毫無波瀾。
其他人看的很緊張,他前麵一排的玩家們也十分平靜,蘇往生甚至睡著了,氣得祝雙雙雙拳緊握。
「……」
電影一結束,其他人站起來鼓掌時,祝雙雙一拳把蘇往生砸醒,「你什麼意思?」
蘇往生解釋著:「我是太累了,不是電影不好看!」
祝雙雙對他們說:「這是我進遊戲前寫的劇本,不能代表我現在的真實水平,以後我一定能寫出更好的劇本。」
他們都信,遊戲經歷一定對她以後寫劇本很有幫助。
電影結束後,他們一起去吃飯,在一家以前寧宿以前根本不敢去的餐廳。
當坐下後,好像一切沒變,和他們在遊戲基地中一樣。
不過在遊戲基地他們聚餐講的是副本,這次聊的是他們回到現實世界的情況。
他們幾個進遊戲幾個月,隻在現實世界消失了幾個月,情況沒那麼復雜。
復雜的是師天姝。
不過,她說得雲淡風輕,「管他們怎麼想,他們大多數人都以為我的消失是我的什麼陰謀。」
「……」
這究竟是什麼家族。
寧宿:「媽媽,你來跟我們一起住吧?」
師天姝:「我當然要跟兒子一起住,再給我幾天時間。」
寧宿點頭,「超過一星期,我會想媽媽想得睡不著覺。」
「……」
蘇往生問淩霄:「原來寧宿這麼會撒嬌嗎?」
淩霄:「你不知道他很嬌氣嗎?」
蘇往生:「……」
嬌氣?誰?
這個單手扯斷鎖魂繩,擼起袖子就打鬼主的家夥?
師天姝聽到寧宿的話,顯然更開心了。
她吃完飯就要離開,早點回去處理那些事,就能早點接寧宿過去住,或者來跟寧宿一起住。
龐洋嚷著要跟師天姝一起,「我要永遠追隨社長!」
這就是不務正業,無所事事的富二代。
寧宿仿佛看到了未來的自己。
方琦和林中溪還要回去上學,為高考做準備。
季明瑞每天忙得隻有工作,他說想去找個女朋友或男朋友了。
蘇往生說他從遊戲裡出來,成了師門最有天賦的人,好多權貴富商想請他,說這話時,他看了祝雙雙一眼。
祝雙雙快大學畢業了,她很明確以後要做一名編劇,一定要寫出最優秀的靈異劇本。
他們回來在故土的春天,春天是萬物復蘇,充滿希望的季節。
他們都對未來充滿比從前更明亮而深沉的期待,並有著清晰而堅定的目標。
就連寧長風,都再次充滿鬥誌地去擴大他的商業版圖去了。
隻有寧宿和淩霄不一樣。
寧宿就喜歡虛度時光。
淩霄是有想做的事,但他經歷了漫長的時光,時間從來鬆散,不急於把時間塞滿。
兩人閒散地做了幾天鹹魚,在第五天的下午,看到對麵開來很多車。
沒多久,師天姝牽著一隻狗,抱著一隻貓從對麵的別墅裡走到這裡。
鬼生非常喜歡那隻布偶貓,抱著三個月的小貓咪眼睛變成了月牙。
他對那隻藏獒無感,但他主動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雪球,並打視頻給祝雙雙,問她:「姐姐,你喜歡這個雪球嗎?」
「……」
相反,曼曼對小奶貓沒什麼感覺,她對威武凶殘的藏獒非常喜歡。
在大大的草坪上跟藏獒打了一架後,藏獒成了她忠誠的寵物。
師天姝坐在草坪遮陽傘下,看著兩個小孩在夕陽下追逐著寵物開心奔跑,對身邊正抱著一半西瓜吃的寧宿說:「你手上戴著的平安扣是我外婆,也就是你太婆留給我的。」
寧宿愣了一下,咬著勺子看向她。
這麼說,他從未見過的太婆已經去世了。
師天姝說:「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去世了,教養我的一直是外婆,從遊戲中出來後,發現她早就去世好多年了,我以為我會被難受和孤單充斥,那時我想到了你。」
寧宿以前不懂什麼是親情,他到了二十多歲,在遇到師天姝和寧長風,才慢慢懂得。
聽到師天姝這樣說,他摸著手腕上的平安扣,又多了一層理解。
親人是沉甸甸的血脈牽絆和情感延續。
因為有這層牽絆,才不會被風吹走,不會成為無根浮萍,不會看不到來路和盡頭。
寧宿說:「是的,媽媽,你還有我。」
當天晚上,師天姝在這裡吃了飯,晚上又回去了。
對於她和寧長風的關係,寧宿和淩霄不提也不管,就讓一切自然發展。
他們以為會很久,沒想到在師天姝搬來的第三天,寧宿和淩霄在樓頂小花園上燒烤時,就看到師天姝和寧長風正牽著手在林間小路上散步。
寧宿:「……寧長風不是說他這幾天工作繁忙,所以要經常加班嗎?」
淩霄:「你也跟兩個小孩說我要創業很忙,所以晚上不能來打擾我們。」
寧宿沉默了。
淩霄:「沒什麼奇怪的,他們一定會在一起的,可能在基地時就開始了。」
寧宿點頭,在《種鬼》副本,師天姝就跟他說過。
師天姝和寧長風「暗中」戀愛後,家裡的氛圍更輕鬆愉悅。
這樣過了幾天後,師天姝給鬼生和曼曼一張卡,又拿著一張卡給淩霄時,淩霄沉默了好久,終於決定要開始工作了。
就在他準備時,沒想到一個工作機會從天而降。
那天下午一群人走進大門,隻看他們的身姿就知道他們不是普通人。
寧宿心上一緊,他知道他們這些玩家從遊戲中出來時,諸多異常無法解釋,可能會引起注意。
會不會是有些玩家做了什麼,被相關人員注意到,開始調查他們了?
寧宿稍微有一丟丟緊張地和淩霄一起下樓,沒想到那些人比他緊張多了。
站在最前麵兩個人之一,拿著一個平板,對比著裡麵的畫像看向淩霄,「請問,您是淩霄嗎?」
「……」
等師天姝趕來後,他們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正如他們一開始的預料,他們這些玩家早就被他們從不曾知道的部門注意到了,並且這些專門處理異常事件的部門,速度比他們想象的快,他們已經調查出來很多事。
一個中年男人說:「你們好,我叫賀誌福。我知道你們是被一個東西從我們的世界抓走,去玩一個恐怖遊戲,現在擺脫了遊戲,重新回來。」
「隻是你們身體發生了變化,超出了正常人範疇,唉,這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寧宿好奇:「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賀誌福說:「有個玩家,你們是這樣稱呼的吧?搶了三家銀行都沒被抓住,期間出了很多事,被轉到我們這裡了。」
寧宿:「你們抓到他了?」
賀誌福沉默了幾秒,「沒有,不算我們,抓到他這件事也很離奇,他是被另一個暴怒的玩家扔到我們這邊的,被扔出了十幾米,砸倒了我們十幾個人。」
「……」
「我們通過他,以及其他幾個玩家才知道你們是怎麼回事,這件事普通人很難相信接受,但是我們這些專門處理異常事件,見過各種科學無法解釋的靈異事的人,是、是……」
他說的很勉強,「我們是能理解的。」
「……」
他站起來,對他們說:「首先,歡迎你們回家。」
寧宿愣了一下,從回來後,他一再感受到現實世界的溫暖,這一刻也是。
賀誌福說:「我們知道你們經歷了很多我們無法想象的痛苦,現在你們回家了,不用再恐懼不安,可以好好生活了。」
「但是,問題我們還是要處理的。」
淩霄問:「你們想怎麼處理?」
賀誌福說:「我們聽他們說,一共有一百多萬玩家分部在各地,這不是一個小數字,我們上報討論決定,成立了一個異管局專門處理這件事。」
「異管局當前是處理這些玩家造成的異常事件,其中不免要製服管教像搶銀行這種玩家,當然也會輔助治療玩家的心理問題,幫助玩家解決一些現實問題。」
「還有,異管局不是一個臨時部門,在未來異管局依然會存在,發揮其他功能,玩家其實是珍貴的的人才不是嗎?」
異常事件確實要處理,有些玩家也確實要管教,不然有些心思不純的玩家,肯定會借助在遊戲中錘煉出的能力,為牟私利而做出危害極大的事。
玩家在某方麵說,也確實是一種特殊人才。
隻是,寧宿不明白,他們為什麼特意來這裡來跟他們說。
淩霄問出了寧宿的疑惑,「為什麼跟我們說?」
賀誌福看了淩霄一眼,咳了一聲,「我們聽一個玩家說,玩家們很難管,但要是另一個人出手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
這個人是誰顯而易見。
「我們聯係到師小姐,經她肯定,更加堅定了我們的決定。」賀誌福認真地問淩霄:「你願意成為異管局的負責人之一嗎?」
「……」
萬萬沒想到。
淩霄還在思考,寧宿問賀誌福:「異管局也是有編製的嗎?」
「當然!」賀誌福說:「我們還是特殊編製,會保證家屬安全,幫忙解決戶口等問題。」
淩霄轉頭看向寧宿。
寧宿:「花神大人,宇宙的盡頭是編製。」
淩霄:「……」
淩霄對賀誌福說:「謝謝信任,我考慮考慮。」
寧宿聽出他說考慮是認真的,和那次跟經紀人說考慮不一樣,但賀誌福聽不出來,他不太想走,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異管局的事,和對未來的暢想。
淩霄說了考慮就不怎麼說話了。
沒法,賀誌福最後又打開平板裡的一組照片,讓他們看看,「你們看看,有沒有特別危險,需要立即特殊關注的?」
這次淩霄說話了,他指著其中一個,「這個很危險。」
寧宿探頭一看,是黑衣阿贊。
寧長風正好回來,看到後也說:「對!他一定要關起來!」
寧宿:「……」
我覺得你在公報私仇。
自從你知道在你沒進遊戲前,黑衣阿贊就喜歡師天姝後,就開始看他不順眼了吧。
淩霄又指了幾個,照片劃到一個人時,淩霄剛要劃過,被寧宿喊住:「等下。」
賀誌福立即問:「他也很危險嗎?」
寧宿看著照片中的蠱婆,想到他曾說過的那個地方,說:「危不危險不好說,但我知道他很厲害,是你們想找的人才,在那個偏遠的地方可惜了。」
賀誌福愣了一下,「我知道了!」
這些人已經掌握了一些玩家的信息,跟他們聊了一會兒,心中更有數地走了。
臨走前,賀誌福再一次跟淩霄說,讓他好好考慮進異管局的事。
淩霄依然沒給明確答復。
寧宿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當天晚上,淩霄主動跟寧宿說起這件事,「作為家屬,你覺得我要不要去?」
寧宿問:「你是怎麼想的?」
淩霄:「也不是不可以。」
他看著寧宿說:「我們擺脫了遊戲回到太平的現實世界是好事,但如果有人借著在遊戲中獲得的能力,在現實世界索取不正當利益,危險現實世界,又和係統有什麼區別?」
「回到這裡,守衛這裡的安全,也算是我們的一種責任。」
更重要的是,這裡是寧宿的家,是他心安快樂之處,是他想好好維護的地方。
寧宿開心地點頭,「花神大人,你把這裡當家了嗎?」
淩霄:「你在這裡,還不算家嗎?」
寧宿愣了一下,一時無法表達心裡的開心,他的腦袋在淩霄肩膀上蹭著,「你是想去的對嗎?」
淩霄:「除了玩家,應該還有鬼主露出來,似乎我是最合適的人。」
「去吧。」寧宿肯定地說:「去了也不是不能做其他的事。」
寧宿經常喊他花神,其實他在寧宿心裡是守護神。
曾經他被係統利用剝削,守護幾萬個遊戲世界的穩定。
後來,他摧毀那些副本世界,也是一種守護。
現在,他又成了一個守護者。
他在寧宿心裡,天然是一個守護者,守護著他長大,現在又守護他的家和世界。
是最讓寧宿心安的人,無可取代。
這件事就在兩人的幾句話之間決定了。
決定去異管局後,淩霄把他之前寫的長長的計劃書全部送給了寧長風,上麵有很多新設定新理念,讓寧長風看了大為驚嘆,嚷嚷著一定要給淩霄技術股。
淩霄還給他一個黑黑的小鐵塊。
他們都不知道這是什麼。
淩霄:「這是邵若洋。」
「?」
淩霄解釋,「也可以說是係統的核心,係統的核心就在遊戲大廳上麵的頂尖上,係統被摧毀後,核心裡就剩邵若洋,我炸遊戲大廳時把他帶出來了。」
遊戲大廳位於遊戲基地中心,那裡每天有成千上萬的玩家出入,可以說是基地樞要。
遊戲大廳之上,住的是淩霄,像是一種對玩家的監管和掌控。
沒想到,淩霄的房間之上,最高處還有係統。
沒想到又很合理。
淩霄:「他現在不出聲了,係統被摧毀後,他也受到了重創,或許充充電還能搶救。」
「……」
淩霄對寧長風說:「我不適合帶著他了,一起給你了,有一天他醒過來,應該也無法恢復到從前了,讓他當你的技術顧問,在網絡世界暢遊吧。」
兩人都很感慨。
寧宿還記得當時在淩霄的世界裡見到邵若洋時,他說過他將他的記憶拷貝儲存了。
身軀可腐,精神不朽。
這是一個遙遠世界的天才科學家。
在未來,他或許會過上他曾設想過的生活。
交代完這些事後,淩霄答應了賀誌福的再一次邀請。
沒多久,淩霄和寧宿有了他們的身份,並有了一個戶口本。
戶口本上有四個人,寧宿、淩霄、寧鬼生、淩曼曼。
曼曼的名字很接人氣,鬼生的不太親人。
考慮到鬼生以後上學等諸多問題,寧宿想過要不要再給他起一個名字,把鬼生這個名字當做家人朋友叫的小名。
後來,寧宿發現,數學總是學不好的鬼生,在畫畫上卻很有天賦,他危險又乾淨的世界,展現在畫筆下讓師天姝的一個畫家朋友驚嘆不已。
寧宿就把他當成一個小藝術家了,未來的畫家名叫寧鬼生,名字都有了藝術氣息。
保留這個名字,寧宿也是想保留他生母在他人生裡的印記,那是一個偉大的媽媽。
兩個小孩拿著大大的戶口本愛不釋手,翻來覆去地讀,讀名字讀家庭關係,非常開心。
他們對於家又有新的,更安定的理解。
有在一起的家人,有可以一直住不會被趕出去的房子,還有這個名字寫在一起的戶口本。
寧長風和師天姝看到後,也拿在手裡反復看。
寧長風問師天姝:「師社長,想不想要?你覺得我們的名字放在一個戶口本上怎樣?說不定還能把他們四個人加到一起。」
師天姝輕輕摸著戶口本,沉默了幾秒,抬眸對他說:「你要是能把他們加過來,就可以。」
從那以後,寧長風就追著賀誌福,讓他給他們加戶口。
賀誌福每次都跑得飛快,「我是處理異常事件的,不是管戶籍的!而且你說你有那麼大一個兒子,不把人嚇死!」
寧長風追著他不放:「我五十歲!五十歲!」
這一追就是一年。
這一年裡,寧宿一直在過他的鹹魚生活,但並不是一點有意義的事都沒做。
他知道淩霄原本想做什麼,偶爾會去幫寧長風,實踐淩霄的計劃書。
他本來就是從二十年多年前穿回來的,能很好地鏈接淩霄的想法和寧長風的實踐。
這期間他在網上發表了一些文章,都是基於對未來二十年科技的了解,結合對淩霄世界更高文明的學習,為了他們世界更好更快發展,而寫的一些他專業的文章。
不到一年,他在網上就有了非常可怕的影響力。
寧宿曾讀書的晉大竟然邀請他去開一場講座。
寧宿難得有點不好意思,「這些不是我原創的,我是從別處學來的,何況我沒有任何學歷。」
沒想到,他們聽了後,更覺得他是天才人物,不用去學校上學就能自學成大佬那種。
寧宿:「……」
寧宿回去認真準備,把最有價值,對母校師生最有幫助和啟發,又不會太超前的東西整理出來,在母校舉辦了一場講座。
講座結束之後,學校更可怕了,邀請他做特邀教授。
寧宿:「……」
寧宿:「不行。」
「為什麼?」
寧宿:「家裡有太多家業等著我繼承。」
「……」
寧宿拒絕了學校要給他的頭銜和工資。
這些曾是他的夢想,很久以前留校是他的最終目標,做一個不擔科研任務的大學講師,輕鬆又有保障,可太適合鹹魚了。
但是這要靠他自己的努力,而不是借著無數人努力的成果。
何況,現在他更想在家裡的公司工作,沒人管他早退遲到,輕鬆自在。
雖然拒絕了,但以後學校每次邀請寧宿去開講座,寧宿都答應了,他也會在網上幫助有困難的學生。
初秋的一天,寧宿在晉大開了一場講座,剛站上講台,他就看到了一個特殊的學生。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白發披肩,眉眼淡然,引來好多人的注視。
講座結束後,寧宿走到他身邊,開心地說:「苗殊,你考上晉大了!」
蠱婆笑著點頭,「晉大生物係一年級新生,寧教授好。」
當時寧宿在賀誌福的平板裡看到蠱婆的照片時,說他很厲害。
賀誌福沒兩天就帶人去找他了。
當人擁有超越眾生,可以肆無忌憚的能力時,最能顯露人品。
有些玩家,比如黑衣阿贊等永冥社團幾個人,回到現實世界沒多久,就做壞事被淩霄關進了異管局。
而蠱婆回到現實世界,他本有能力瘋狂報復那些人,卻沒看他們一眼。
賀誌福了解了情況後,想讓蠱婆進異管局工作,蠱婆拒絕了,請賀誌福帶他去晉城繼續讀書。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考慮,賀誌福答應了他。
解決玩家現實生活中遇到的問題,本來也是異管局成立的初衷之一。
蠱婆隻用半年就考上了晉大。
蠱婆說:「是不是很驚訝?」
「不驚訝。」寧宿說:「在《合憶》副本裡,我就知道你成績很好了,你一直在第一考場。」
蠱婆笑了一下,在第一考場,不代表他能簡單考上晉大。
他並不是寧宿這樣的天才,能連續跳級上晉大隻有天才的少年班。
誰也不知道,這半年他有多拚。
是從什麼時候有這個想法的呢。
回到現實世界,蠱婆才知道,在《曼曼》那個副本就埋下了這樣一顆種子。
那天晚上,在那個城堡裡,那個小男孩用生物知識,掀開了他頭頂的井蓋,告訴他他不在地獄,隻是在井底。
從那時起,他就想離開井底。
回到現實世界,他都懶得看那些在沉淪在井底,曾用爛泥掩埋他的人,他知道有更高遠明亮的地方,一心想離開井底,去更廣闊的世界看看,去他曾飛過的世界看看。
兩人一起向教室外走。
百年名校晉大,沉澱了滿園盎然綠。
陽光從樹葉間隙照在朝氣蓬勃的學子身上,每一縷都是明亮的未來。
蠱婆說:「我曾想過,要是能跟你在一個學校上學就好了,沒想到,你沒成為我的同學,而是成了我的教授。」
年少讀書時,身邊有寧宿這樣一個同學,可能不隻是他一個人的渴望。
「別聽他們瞎說,我算什麼教授,充其量是你的師兄。」
寧宿轉頭對他說:「苗師弟,祝你有明亮廣闊的未來。」
兩人走到校門口時,淩霄正好開著他那輛自己組裝,看起來還算低調的跑車來接寧宿。
兩個小孩也在車裡,鬼生趴在車窗上,看到蠱婆後,摘下墨鏡,開心地說:「是你呀,漂亮木偶。」
蠱婆愣了一下,看了看天空,揚唇笑了起來。
跟蠱婆告別後,淩霄沒有帶寧宿回家,而是帶他去了一個服裝批發市場。
這是他們之前計劃好的。
批發市場很熱鬧,人來人往,很多人推著小車來進貨,也有年輕的人一起來買劃算的衣服。
叫賣聲和砍價聲不不絕於耳。
這裡沒有能力高超的玩家,沒有權貴富豪,隻有人世間最平凡的人。
第三排中間一個門店裡,有一個中年女人正幫來批發的買家捆衣服。
她看起來有四十多歲,一縷乾枯的頭發淩垂在臉頰,眼神無光,疲憊憔悴。
她幫人裝貨時,一個小男孩抱著一個藍色的東西,放到了她的椅子上,又匆匆跑出來。
女人回來看到椅子上的東西愣了一下,彎腰拿起那東西,打開看到裡麵,雙手開始顫抖。
顫抖經手蔓延到全身,她用力捂住嘴巴,眼淚控製不住地向下流。
那一封遲來的錄取通知書。
四人站在遠處,看著她將錄取通知書貼在心口,慢慢蹲下痛哭。
他們這些玩家很幸運地離開遊戲了,還有一些玩家永遠地留在了遊戲裡。
在《裝鬼》副本中,有一個背著褪色書包的高中生,十幾年寒窗苦讀,終於考上了晉大。
他開心地帶著錄取通知上車,想要給在辛苦養他長大,正在晉城務工的媽媽一個驚喜,給她看看他考上了最好的大學,將會一身榮光地在晉大讀書。
可是,不能了。
他死了,成了死屍。
一場陰路走到盡頭,接受自己死亡的他,請寧宿這位「學長」將錄取通知書帶給她媽媽看看。
寧宿答應了。
他們猜測《裝鬼》副本裡車上船上的一些死屍,是死在遊戲裡的玩家。
寧宿第一次來晉大開講座時,曾請學校裡的老師幫忙查過這個高中生的名字,是不是真的在這幾年的錄取名單裡,沒想到真的有。
他們又花了點時間,找到了高中生的媽媽。
現在錄取通知書終於被媽媽看到了。
他們靜靜地看著那位偉大的媽媽又哭又笑。
封閉的商場,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場風,輕輕拂開了她臉頰旁的枯發。
淩霄:「我們走吧。」
寧宿:「嗯。」
一家人一起走出了熱鬧的商場,外麵車水馬龍,陽光明媚。
他們坐上車,駛入洶湧的人潮裡。
淩霄問:「現在滿足了?」
對於其他玩家來說,那個高中生隻是某個遊戲裡,車上的一個npc。
就算是知道他是玩家,離開遊戲後,其他人可能早就把他忘了。
寧宿沒忘,他在認真地幫他找媽媽。
她隻是多年前來務工的一個普通人,和兒子在這座城市都沒見過麵,要想找到她其實很麻煩。
淩霄一直在陪寧宿找,現在終於找到了。
那一份小小的又無比深沉的牽掛和遺憾終於圓滿了。
寧宿點頭,「這是留在遊戲裡的承諾,現在終於兌現了,就像是,徹底地和遊戲告別了。」
他看了一眼那個小商場,開心地說:「我們回家吃大餐吧!雞腿、牛排、大龍蝦!」
往者不可留,幸存者要更好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