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擁抱他,然後有源源不斷的,讓鬼感到溫暖的黑色物質輸進他的身體裡。
那種物質,仔細感受是本源的能量。
對於人類嬰兒來說,本源能量來自於母體。
對於生在無限遊戲裡的鬼怪來說,本源能量應該來自於這遊戲才對,可男孩身體裡就有這種洶湧的能量。
他對他說:“我下半夜再來找你,你要給我開窗啊。”
和之前一樣,在黑暗裡坐到系統播報獲得幸運值的玩家。
系統播報結束後,他轉過身,坐向窗口。
狹小逼仄的兒童房,有一個樹墩鍾表,就在窗邊的牆上。
一點。
兩點。
三點。
“嗨。”
油彩木偶人整體是髒灰色,木臉被雕刻成一張笑臉,深紫色的嘴巴笑出誇張的弧度,牽連起紅綠黑的油彩。
有一點像小醜,大笑的樣子,呈現的卻不是開心,因而就有種詭異感。
他“笑著”看向窗前乾淨漂亮的男孩,僵硬的指關節動了動。
看了好久,他站起來給男孩打開窗。
腥冷的空氣,慘白的月光,和一句話同時迎入黑暗的兒童房。
“你要是不搖頭拒絕,我就把你偷走了哦。”
油彩木偶僵硬地站在窗前,低頭看向他。
隻給兩秒時間。
寧宿一伸胳膊抱住他,一陣風一樣從凌霄藤上滑下,跳到小花園裡。
這個小花園每天白天都有玩家陪著鬼朋友來玩,但是油彩木偶人是第一次來。
他有點不知所措,像第一次進高級餐廳的社恐窮人。
寧宿把他抱到秋千上,接著他坐上去,跟他並排坐著輕晃。
等油彩木偶人適應後,他掰掰他手指上的木關節,那裡發出一陣陳舊僵硬的“卡吱”聲。
像是一個陳年失修的機器人。
寧宿一邊喂他,一邊問:“你很久沒吃東西了吧?”
他盯著油彩木偶的眼睛,跟他商量:“我每天晚上喂你,你幫我一個忙可以嗎?”
油彩木偶看向他,很假的眼珠在月光下滲出一層淒白的光。
寧宿指著那扇大鐵門,“你能不能試試,能不能打開那扇門?”
油彩木偶人僵硬地看向那扇鐵門,那是離開的地方。
寧宿再次跟他保證,“只是要你試試,我今晚不會離開的,明晚還找你玩。”
油彩木偶人從秋千上跳下來,走向那扇鐵門。
寧宿緊跟過去,“你先試試自己能不能從門縫出去,再試能不能給別人開門。”
油彩木偶人回頭看了他一眼,側身從門縫向外踏了一步,踏出去這一步,他看到那雙桃花眼好像亮了一點,變得更漂亮。
那人把他拉進來,“試試能不能打開門?”
油彩木偶人被他拉著胳膊,靜默地站了一會兒。
慘白的月光鋪展而下,在石板地上映下一大一小兩個很近的影子。
男孩的手很白,油彩木偶人的胳膊很髒,是一種髒汙油彩滲入木質肌理中,難以抹掉的髒。
“哈……呀……”
寧宿把他抱起來,油彩木偶人就可以夠到門把手了。
木質手握上去,一點點用力。
“吱——”
密密麻麻的蠱蟲爬上了鐵門。
有一個人背對著月光,影子伸到了他們腳下。
寧宿放下油彩木偶人,轉身衝身後之人打招呼:“蠱婆大大,你也來賞月啊。”
小蠱婆換下剛進副本時那身髒衣服,一身不顯髒的黑色披風蓋住全身。
頭髮卻依然又髒又油,厚重地垂在臉頰兩邊,半遮住他的臉。
在慘白月光下,有一種從暗黑童話中走出的女巫既視感。
黑色蠱蟲爬上了寧宿的腳。
“寧宿,我再問你一遍,你願不願意來五樓。”沙啞的聲音從粗糲的嗓字裡磨出。
他之所以用“再”這個字,是基於上次他和師天姝同時讓寧宿坐到身邊,寧宿本質上選了師天姝。
“如果五樓要和六樓作對的話,我不願意。”寧宿說。
蠱蟲已經爬上了他的小腿。
“連你也喜歡她。”蠱婆低啞地說,他微微抬了抬頭,“我以為你是不一樣的。”
寧宿“唔”了一聲,“我確實是有點不一樣。”
一陣沉默。
蠱婆說:“我之前也這麽以為。”
他跟師天姝出現在的所有副本裡,所有玩家首先都是看師天姝,選師天姝,追隨師天姝,然後才是他。
只有男孩不一樣。
以年少最不願意示人的卑汙形象出現時,他沒想到會有一個男孩,會在師天姝在場的時候,主動坐到他身邊。
忍受著他身上的惡臭跟他說話。
他不是假裝的不介意,如果是假裝,他不可能吃飯吃得那麽香。
他主動跟他打招呼,甚至主動拉住他的胳膊跟他一起去洗手間。
只是後來,師天姝主動跟他說話後,他就變了。
蠱婆問:“那天你為什麽拉我去洗手間?”
寧宿抿了抿唇,他想到小學時,班裡一起去廁所的,都是玩的很好的。
尤其是男同學間,兩個女孩一起去廁所很常見,要是兩個男孩一起,一定是把對方當成很好的朋友了。
寧宿說:“當時師社長和祝雙雙都去右邊那個洗手間了,我看你要去洗手間,怕你也去那個,我看不出你的性別,她們在那裡,你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