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床上,兩個女孩臉貼在一起輕輕蹭著,手放在彼此的傷疤上,像是兩個從惡魔口中逃生的受傷小獸正互相舔舐傷口。
看得人心酸的同時,又很能理解她們此時的幸福。
在這惡城裡被百般折磨,終於尋到一處她們的安身之處。
即便在一個濕冷陰暗的地方,即便只有一張小床,即便她們要被體內的聖花折磨。
只要她們能在一起就好。
方琦說:“花神殿沒有折磨過她們,她們是目前最成功的花侍之二。”
這讓人愈加摸不著頭腦。
“可是他們折磨孟林嘉了,花神殿,他們到底要做什麽?”一個玩家問。
方琦看向寧宿,“你移植聖花前,聖女有跟你說過什麽嗎?”
靠牆站的寧長風,頓時站直身體。
寧宿轉頭看向方琦,兩個少年模樣的人互相看著。
寧宿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說:“他們搶救聖花的方法就是刺激孟林嘉,是要孟林嘉有激烈的情緒起伏。”
“等孟林嘉瘋了,沒有情緒波動了,他們就放棄了。”
當然他知道,孟林嘉沒有瘋,他只是想結束這一切。
結束白衣人對男朋友屍骨隨意的傷害,結束這無止境的折磨,結束所有。
用裝瘋的方式開始,以死亡的方式結束。
寧宿:“聖女也說,聖花要在有靈性的身體裡生長,要在心臟處感受到靈魂,在靈魂的滋養下發芽生長。”
“所以,侍養聖花身體是載體,靈魂也是關鍵,要豐盈的靈魂才能養活聖花。他們對豐盈靈魂的定義就是粗暴的情緒起伏,痛苦、開心、恐怖這些是嗎?”
方琦詫異地看著他,沒想到他只是看了這一會兒,就總結得比他想的還清楚。
祝雙雙也驚訝地看著寧宿。
他怎麽忽然這麽認真地說這一大串?
她向回想,是因為不想回答方琦那個問題?
為了避開那個引導性的問題,乾脆把方琦想說的答案全部擺出來了?
祝雙雙更好奇,聖女跟他說了什麽。
寧長風看了寧宿一會兒,又重新靠到牆上,不知道心裡那股奇怪的感覺,是輕松還是該失望。
他隱隱覺得,寧宿好像並不想和他這個爸爸相認。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寧長風心裡一陣窒悶。
一個玩家慢半拍反應過來,“對!孟林嘉瘋了,不管他們怎麽刺激他都沒有靈魂波動,所以聖花枯萎了,和靈魂一樣。”
“那兩個女孩歷經苦難在一起,是最幸福靈魂最充盈的時候,所以她們養得最好。”
“戴冬也是在最崩潰痛苦的時候被聖女帶走的!”
“原來關系好的人分到一組,不只是在移植聖花時有用,在後面侍養花時也有用,用來刺激我們的情緒。”
方琦說:“嗯,這其中,最關鍵的還是移植聖花時。”
“聖花和人能不能挺過一晚,移植聖花時花侍的情緒很重要,聖女會想辦法刺激人,讓人陷入痛苦悲傷或者開心幸福之中,這樣能給剛入體的聖花最大刺激和供養。”
祝雙雙一愣,她不知道竟然還有這一出。
那聖女是怎麽刺激蘇往生的?
方琦又看向寧宿,求證道:“這些是我在跟幾個花侍聊天中套出來了,他們說的模糊,我也不是很確定,聖女是跟你說什麽刺激你了嗎?”
寧長風和祝雙雙又立即看向寧宿。
“啊,”寧宿點頭,“她跟我說,我在花神殿這些日子再也吃不到肉了。”
他趕緊咬了一口雞腿壓壓驚,“太可怕了。”
“……”
祝雙雙信了,“聖女太會抓重點了。”
寧長風:“?”
寧宿趕緊把剩下的雞腿肉吃了。
祝雙雙又問方琦:“戴冬是怎麽回事?宿宿說我們在黑房子裡聽到的慘叫是他的。”
方琦說:“他的聖花長偏了。”
“偏了?”
方琦說:“一般聖花是會天然追著血,在血管裡生長的,有個別枝藤沒有長到血管裡,要視情況剪掉或移到血管裡。”
又沒人說話了。
上午聽到的聲音已經告訴他們那有多疼了。
他們看著大殿中上百個神情不一的花侍,仿佛看到了世上的人生百態,嘗到了萬般滋味。
這些尊貴又可憐的花侍,不知道有多少悲痛或歡樂藏在這陰暗中,一次次刺激著破裂的心臟,最終供奉給體內的聖花。
不只過了多久,方琦向小圓窗看了一眼,他說:“快開始了。”
這次他們都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快開始了。
夜越來越深,聖花就要開始活躍了。
方琦艱難地站起身,“我得回去躺著了。”
他看了一眼寧宿,“你也躺到水床上去吧。”
祝雙雙也要回去照看蘇往生了。
寧宿站起來時,心臟猛地一顫。
他感覺心臟在那一下猛烈的跳動中,好像變沉變大了一點,猛烈地跳動帶動全身的血管都在顫動。
他悶哼一聲,身形一顫,向右邊晃了一下,有一雙手立即扶住他。
寧宿轉頭一看,是他們院裡兩個不知底細的玩家中的一個。
他看向扶住自己的那雙手,那雙手上指甲泛黑,好像有什麽在指甲下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