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宿:“……”
你到底有多少個家?
寧宿告別戀戀不舍的司機小姐,最後一個踏上黑橋,看到凌霄正在旁邊的橋上回頭看。
橋上已經沒有其他玩家,只剩他一個人,一身幽黑風衣,在繚繞的黑霧,靜默地回頭看著他。
寧宿沒看清他的眼神,隻抬起胳膊對他揮揮手。
凌霄對他點了下頭,先走進黑洞中。
寧宿跟兩個小孩說:“也不知道他會怎麽樣,如果真的是地獄審判,我記得有一層是審判懶惰的,他一定會被送進去。”
想到凌霄幾乎躺平一路,寧宿不無羨慕地說:“他過上了我最想過的生活啊。”
鬼生:“幸福呀!”
“……”
曼曼歎了口氣。
走進那長方形洞門,只有幾步是黑暗,接著寧宿看到了石壁上的光影。
他看到一個鼻青臉腫的小男孩,正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寧宿愣了一下。
這是小時候的他。
長長的石壁走廊上正快速上演著他的一生。
他看到他被放在福利院門口,看到他輾轉在一個個家庭。
看到他睡在凌霄花上。
看到他一邊向嘴裡塞凌霄花一邊在課堂上記筆記,看到他騎著自行車穿梭在明亮的校園。
看到他在末世中逃亡,看到他變成一個喪屍,遊蕩南北。
最後,他看到他出現在屍車上,緩慢詳細的這一路每一個細節。
陽間和陽間連在一起,好像組成了他完整的陰陽一生。
從小長到大,被撐死,出現在靈車上,走陰路到地府,即將接受審判。
“死者寧宿,年齡23,在車上尋釁滋事,毆打新鬼,傷害老鬼,你有什麽想說的?”
長廊盡頭坐著三個人,穿著黑袍,帶著高高的白色帽子。
問話的就是坐在正中間的判官。
他看著的石壁上,正反覆上演寧宿在車上衝過去打那個死屍的畫面。
旁邊是寧宿蠻不講理地走上去,把雲鄉寧面前的死屍腦袋轉了半圈的畫面。
系統果然不是什麽好系統,強盜邏輯,提示他們做好事,最後卻抓著他們的壞事不放。
寧宿:“能不能再回放一點?”
“什麽?”
寧宿說:“就是我的生平,是從我出現在福利院門口開始的,能不能向後回放一點,我想看看是誰把我放到福利院門口的,以及放到福利院門口前的事。”
“……”
洞內一片沉默。
三個判官看看寧宿,又看看他身邊兩個小鬼主。
兩個小鬼主正用黑漆漆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
“…………”
又是一片更長久的沉默。
中間那個判官咳嗽了一聲,“雖然死者寧宿尋釁滋事,但鑒於死者寧宿存善意行好事,並獲得兩張好人保送卡,所以死者寧宿可轉世還陽。”
寧宿:“別急,再讓我多待一會兒,讓我看看前面的。”
“……”
主判官連忙搖晃銅鈴。
【恭喜玩家寧宿裝鬼成功,通過審判,重返陽間,傳送準備中。】
寧宿:“……”
寧宿:“判官大人,有話好說,我就看一眼。”
“不看很前面了,就看看誰把我送到福利院的。”
“……”
三個判官看向他生前最後一個畫面,齊齊打了一個哆嗦。
另一個洞口,凌霄走入漆黑的走廊裡。
黑色石壁上,顯示出他“生前”的畫面。
或許是他的一生太漫長,飛速閃過也無法短時間播完每個年齡段的事,只有部分年份。
這也足夠凌霄看出一些事。
他的腳踏在黑石板那一秒,畫面開始於一個古戰場。
人類或許無法想象出,會有那麽盛大而悲壯的戰場,不像是城與城,國與國之間,而是整個可以想象的世界,都是浮屍遍野。
在漫天漫地的屍山血海中,灰色不明氣體不斷積聚,越來越濃稠,遮天蔽日。
死屍堆裡,一個少年的手指輕輕顫動。
從什麽從他身體裡長出。
那是一條藤蔓。
始於少年的身體裡,始於一片稚嫩的綠芽,綠葉慢慢凝成之後,開始瘋狂生長,越來越快,越來越綠,綠到發黑。
他瘋狂地吸食著什麽,或是被什麽瘋狂湧入身體。
是一整個世界的怨氣、戾氣,藤蔓裹著那些恨意向上瘋長,一條條穿裂了暗黑蒼穹。
血色花瓣漫天飄落,一片片落在無數個屍體上,如同亡魂的終於安息,亦或是不甘的歎息。
那個死亡世界慢慢枯寂。
凌霄在一晃而過的畫面中,久久盯著那個消逝的世界。
過了許久,他才抬腳向前走,每走一步就是許多個年歲和不同世界。
和他混沌破碎的記憶能合得上。
這些年他就是穿梭在一個個世界中,維持每一個世界的穩定,也在扶持一個個新世界誕生。
“死者凌霄,年齡188、8?”
判官卡殼了。
他茫然地抬頭向前看,這一看差點跪下。
他向兩邊掃了一眼,那兩個家夥已經跪得板板正正。
“……”
他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顫顫巍巍地維持著主判官的威風,“請問,您有什麽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