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將沾血的髒棉簽扔進垃圾桶裡,看了一眼埋在祁輕筠懷裡不肯起來的鍾雪盡,歎了口氣,抬起眼時露出一雙精光四色的眼眸:
“他是你男朋友?”
祁輕筠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對鍾雪盡好像有些關心過頭了,慢半拍才道:
“不是......同學。”
大夫看向祁輕筠的眼神卻有些意味深長,卻沒說話,站起身,對鍾雪盡道:
“去裡面,我幫他纏紗布。”
祁輕筠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大夫,正想放開鍾雪盡,卻被對方攔腰抱住,將臉埋在他的脖頸間,十分沒有安全感地蹭了蹭,小聲道:
“不許走。”
祁輕筠沒多想,還自以為體諒他受傷了心理脆弱,任由鍾雪盡像個找到避風港的小動物似的靠在自己懷裡,一手撫摸著他的背,一隻手掌心摸了摸他柔軟的頭髮,安慰道:
“不疼的,你快進去,我在外面等你。”
“那我一出來就能看見你嗎?”
鍾雪盡柔軟的臉蛋在祁輕筠鎖骨上蹭了蹭,語氣有些委屈,發梢落在祁輕筠脖頸處似乎還蘊著淡淡的麻癢,戀戀不舍道:
“你會不會又丟下我一個人走了啊?”
祁輕筠覺得鍾雪盡這話有些怪怪的,自己什麽時候丟下他一個人走了,但還是配合地應了一聲,“不走,快去止血,聽話些。”
被祁輕筠催了,鍾雪盡才抬起頭,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這才跟著大夫往裡間走去。
祁輕筠見鍾雪盡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內,剛才還溫柔的臉瞬間撂了下來,走到外間,一把薅起祁有歲的黃毛,在對方的慘叫聲中面不改色地將對方拖到診所外面,像丟垃圾似的把祁有歲丟到地上,抱臂站在對方面前,眯眼道:
“你知道錯了嗎?”
祁有歲被丟的整個人隨著慣性向後倒去,一個踉蹌地沒站穩,一屁股倒在地上,摔得一臉蒙,被祁輕筠一指責,整個人瞬間炸了:
“我哪裡錯了?!我哪裡有錯?!”
“還有,你憑什麽教育我,你誰啊?!”
祁輕筠聞言雙眼一眯,一把拎起祁有歲的衣領,收緊的領口勒的祁有歲臉頰漲紅,看著依舊沒有心軟,居高臨下地看著祁有歲,聲音像夾著冰渣刀片般透著無上的冷酷,厲聲道:
“你每次衝動行事的後果,都是拖累別人,知道嗎?!”
“楚卻澤不是第一次替你挨打了吧?鍾雪盡不是第一次為你受傷了吧?”
一想到那天晚上在鍾雪盡身上看到的傷口,祁輕筠更是氣不打一出來,揪著祁有歲的衣領用力到幾乎泛白,聽到祁有歲問自己憑什麽教育他時,盛怒到極點甚至笑了出來:
“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蠢兒子?”
“哈,我是你兒子?”祁有歲瞪大眼,氣的渾身打哆嗦,一把推開祁輕筠,恨聲道:
“你也配做我爹?”
“你怕不是我爹背著我媽跟其他男人搞出來的私生子吧?”祁有歲盯著祁輕筠那張比自己還像祁輕筠的臉,終於說出了心中連日來的猜測和懷疑,語氣裡似乎透著寒芒,掀開其中的面紗便是密密麻麻的毒針,無不惡意道:
“你說不定還得喊我一聲哥哥,就這樣你還有臉在我面前像狗一樣叫?”
祁有歲在祁輕筠驚愕的眼神中,自以為自己說對了,眉眼帶著刻骨的厭煩和嫌棄,甚至上前一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幾乎是有些盛氣凌人道:
“你記住了,我才是我爹和我媽的婚生子,懂不懂?”
祁輕筠幾乎要氣笑了,死命握緊拳頭,用了極大的自製力才沒往祁有歲臉上招呼,“私生子?我哪來的私生子?”
就鍾雪盡那個小醋壇子,自己應酬時多和女性或者男性顧客喝一杯就都要陰陽怪氣的性格,他要是真的在外面亂搞,鍾雪盡還不親手把自己撕碎了以後再殉情?
思及此,祁輕筠用力喘了一口氣,緩下語氣,抬頭對眼睛都氣紅了、完全遺傳了他媽陰陽怪氣buff的祁有歲盡量心平氣和:
“我不是什麽私生子,我真的是你爹。”
“你還有完沒完了?”十六七歲的男孩子,最討厭別人老拿爹做話題,況且祁有歲的爹早死了,比任何人都對這個字敏感,他忍不住大吼了一聲,暴怒之下竟然一拳錘在牆上,任由老舊的碎磚剝落發出細小的劈啪聲,像是窮凶極惡走投無路的殺人犯般眼底全是紅血絲:
“一直耍人玩有意思嗎?”
祁有歲看著祁輕筠那張和他差不多年歲的面孔,寧可相信面前這個人是祁輕筠的私生子也不相信他是自己的爹,眼前交叉閃過林粹和祁輕筠的臉,更加認定祁輕筠是故意將自己引導這裡好挑釁他的身份。
思及此,他握緊拳頭,手腕開始不受控地顫抖,心中的怒火也隨之蹭蹭蹭地高漲,幾乎要將理智燒成飛灰,從肺部處吐出的氣似乎都帶著熱意,灼燒著喉管滾燙哽咽。
祁輕筠無奈了,再次重複了一遍:“我真的是你親生父親,不信我們去.......”
他正想說去做親子鑒定,卻聽祁有歲倏然冷笑一聲,緊接著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俊秀的臉微微扭曲,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要擇人而噬的惡鬼,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
“好,我相信你是我爹。”
他的表情太過於陰冷,是不同於往常的傻白甜,以至於讓祁輕筠愣了一下,想說的話卡在嗓子眼裡,半晌又重新被他吞了下去,遲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