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林遇山抬起頭,對他笑了笑,抱歉道:“不好意思,實在隔太久了,我都忘了那時候的具體樣式了。”
“沒關系,慢慢想。”祁輕筠也沒有強人所難,反而安慰道:“盡力就好。”
“......嗯。”
林遇山正想低下頭繼續畫,但余光卻見祁輕筠並沒有離開,反而一直蹙著眉,用指尖不斷在杯壁上摩挲,像是在思考斟酌著什麽,屢次張嘴欲言又止,但最終卻一句話都沒說出口。
“.......”林遇山慢慢放下手中的筆,低聲問祁輕筠:“你怎麽了。”
“......大叔。”祁輕筠對上林遇山那溫和鼓勵的眼神,張了張嘴,下意識先看了一眼靠在門邊靜靜曬太陽的鍾雪盡,壓低聲音,語氣帶著些許猶疑:
“你覺得他......是小鍾嗎?”
“為什麽不是呢?”林遇山疑惑地歪頭,頭髮上的銀絲掉落在他的眼尾處,莫名有些看透世事的滄桑:
“你和小鍾,不是一向形影不離嗎?”
祁輕筠很難和林遇山解釋現在已經是二十多年後,而自己的老婆按照生理上來說,早就已經死了的事實,半晌方慢吞吞道:
“小鍾他.......二十多年前已經死了。”
“哦!”林遇山恍然大悟,像個孩子般拍了拍腦門,終於想起林粹剛才對自己說的話:
“剛剛那個女孩子說,你和小鍾已經都已經死了。”
“......我比較特殊。”
祁輕筠無法解釋重生這種超現實般的事,含糊不清道:“所以我還是小祁,但是小鍾卻不是那個小鍾了。”
“為什麽你還是那個小祁,小鍾卻不是小鍾了呢?”
林遇山面上沒什麽表情,語氣卻帶著實打實的疑惑意味,下意識反問道:
“你憑什麽認為,只有你還是那個小祁呢?”
“.......”
說者無意,聽著有心,林遇山的話對一直以來起疑卻又不敢錯認的祁輕筠來說,如同一根手指撥通了凝滯的弦;又像是一縷光亮撕開暗沉的天幕,祁輕筠的腦海中短暫的清明和迷惑交錯,被這一句話當場問愣了。
他驚愕地看著笑眯眯的林遇山,臉上複雜和掙扎交錯,心中似有狂風暴雨敲打脆弱敏感的心,鍾雪盡一直以來相處的點點滴滴如雪片般飛入腦海中,惹得祁輕筠太陽穴突突跳動起來,一時間頭痛不已。
驚疑交加之下,祁輕筠竟然有些情緒失控,豁然站起身,指尖收緊用力握緊拳頭,身後帶倒一片椅子,劈裡啪啦的磕碰聲如同震顫的音符,砰砰的心跳聲強烈刺激著他本就因為懷疑脆弱的神經,內心的驚愕像是驚濤駭浪般瞬間席卷他的大腦,心中那點殘存的理智火苗瞬間被澆熄滅,期待的藤蔓在灰燼的泥土中生出根,發起芽,將他的心纏的密不透風,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此刻,他滿腦子只有一句懷疑了很久的事:
難道——鍾雪盡也重生了?!
第22章 百分百得到答案
祁輕筠折騰出的動靜太大,以至於讓一直就在用余光注意他的鍾雪盡聞聲後背一緊,幾乎是騰的一下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如同閃現般快速來到他面前,指尖伸出拉住祁輕筠的手腕,面露擔憂,緊張道:
“怎麽了,你們說什麽了?”
鍾雪盡一邊說還一邊用警惕的視線看著林遇山,隨即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將祁輕筠擋在自己身前,擔心過頭,竟像在懷疑這個年級年逾七十垂垂老矣的老人會對祁輕筠做出什麽不利的事般。
林遇山:“......”
祁輕筠卻沒注意到鍾雪盡的小動作,幾乎是有些愣怔地看著他的背影,視線在鍾雪盡的身上久久凝滯,許久未曾說話,半晌才恍然張了張唇,機械般地開了口,忽然沒頭沒腦地喊了一句:“音音。”
他的聲音像是楊柳畔的一陣風般,細弱柔和,還帶著手足無措的試探,尾音和聲帶的震顫勾連在一起,如同小貓的爪子,在鍾雪盡的心頭狠狠撓了一下。
低沉沙啞的聲音一出來,隻一聲,便是來自靈魂深處的熟悉,在祁輕筠時候去世後時隔十幾年再度聽到,竟如同被鋒利的刀刃活生生劈開鍾雪盡的血肉,鮮血順著縫隙流出,露出千瘡百孔的傷口和早已麻木的神經。
沉寂依舊的心臟再次劇烈跳動起來,耳膜鼓噪,血液沸騰,如燒開的水般,滾燙的血液直衝頭頂,幾乎要在瞬間衝刷乾淨鍾雪盡僅存的理智,讓鍾雪盡的眼眸中瞬間血紅一片,熱意幾乎要衝出眼眶,連手都開始微微發抖,直到指尖用力攥緊成拳才穩住心神。
背對著祁輕筠,鍾雪盡的瞳孔驟縮,黑沉一片,如同暗淡的枯井,許久才狠狠閉了閉眼。
只要祁輕筠站在他身前,隻消一秒,就能從這張臉上看到下意識張嘴應答的痕跡。
但很可惜,等鍾雪盡再度睜開眼時,眼中已經恢復了一無所知的茫然,轉過身面對祁輕筠時,面上是恰到好處的疑惑:
“你叫我什麽?”
他眼中的疑惑和茫然如一波乾淨的水,看過去時一望無際,清澈乾淨,不似作偽,惹得本就忐忑的祁輕筠心中的懷疑火苗瞬間熄滅,像是小動物剛剛伸出的柔軟爪墊碰到尖利的刺,立刻就縮回了柔軟的穴。
看著鍾雪盡臉上顯而易見的迷茫,祁輕筠心中倏然咯噔一聲——難道,自己認錯人了?
思及此,祁輕筠眸色一暗,悄然避開了鍾雪盡的視線,大腦飛速思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