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這裡!”
祁輕筠手疾眼快地喊住了他,卻因為張口猝不及防地吸入一口濃煙,肺部頓時如同火燒火燎般痛了起來,嗓子咳了一聲,如同被砂石磨過,乾裂又刺痛。
“.........”祁有歲在朦朦朧朧中聽見有人喊他,下意識轉過頭,視線在落在祁輕筠臉上的那一刻,差點喜極而泣,就像遇到救星似的:
“爸!”
“走這裡。”祁輕筠在給鍾雪盡拿吃的時候,已經大概將這裡的布局摸清楚了,沉著臉護著身下的鍾雪盡和祁輕筠往樓梯口走。
衝天而起的火焰已經引起了周遭不少鄰居的圍觀,因為這裡是住宅區,好多民宿都是毗鄰的,一個接著一個,都燃了起來,所以盡管有居民七手八腳地抄起家裡的家夥去滅火,但火勢還是越燃越大,火光幾乎要照亮半邊天,將屋外救火的人們的臉照著通紅,帶著光熱的火焰灼的人眼刺痛不已。
“快快快,這裡還住著人呢!”
“有沒有滅火器啊!誰家有滅火器啊!”
“水,快沒水了,從河裡抽啊!”
周遭的嘈雜聲不斷往祁輕筠耳邊湧,但他根本顧不上呼救,帶著鍾雪盡和祁有歲往樓梯口衝,本想先下樓後往外逃,但木質的台階很快也燒了起來,連綿如同火橋一般,踩在腳底吱呀作響。
祁輕筠往下看了看,估算了一下樓梯的高度,知道從這裡直接跳下去不可行,半晌只能咬了咬牙,自己先踏了上去。
他顧不上被火焰灼傷皮膚的疼痛,強行走在前頭給鍾雪盡和祁有歲開路。
木質的樓梯雖然朽壞,但一時半晌似乎還能堅持住,祁輕筠見快到走到底了,側過身拉過鍾雪盡的手腕,沉著臉一把先將鍾雪盡先推了出去。
隔著五六個台階,鍾雪盡差點被推的倒在地上,他踉蹌著站穩,回過頭,見祁輕筠正想如法炮製地將祁有歲推出去,誰料祁有歲才剛剛握住祁輕筠的手腕,耳邊卻突然傳來爆炸般的巨響,不遠處的廚房如同一個膨脹到極致的氣球,倏然爆發出強大的熱浪,張開血盆大口撲進屋內,將本來就岌岌可危的樓梯炸的灰飛煙滅。
祁輕筠忍著耳膜快要被炸飛的頭暈目眩感,隻來得及護住懷裡的祁有歲,下一秒,身體重心下移,整個人一腳踩空,猛地向火堆裡倒去。
鍾雪盡的瞳仁中映出祁輕筠父子雙雙摔進火堆廢墟的場面,整個人心臟都差點嚇停跳了。
時間的流速仿佛瞬間變慢了,鍾雪盡將祁輕筠掉進火裡的場面寸寸收入眼底,隻感覺渾身的血脈似乎都要被一把鋒利的刀切斷了,呼吸驟停,身上的骨髓如同被人一寸寸敲斷般疼痛,隻覺肝膽俱裂,驚恐的大腦瞬間空白。
他顧不上有毒氣體呼入口中時的疼痛感,連滾帶爬地朝祁輕筠和祁有歲跑去。
在火場的廢墟中,祁有歲暈了又醒,捂著被有毒氣體殘害的喉嚨,發現已經說不出任何清晰完整的話,猛地咳嗽了幾聲。
朦朧的火光和熱浪中,他隻覺渾身全無疼痛,甚至連一處擦傷也不曾有,疑惑地抬起頭,就看見祁輕筠半跪在他身上,用盡全身力氣,撐著頭頂倒下燃燒的房梁橫木。
是祁輕筠替他扛起了所有的危險和傷害。
祁有歲呆住了。
因為用力,祁輕筠的脖頸已經微微鼓起青筋,身上的汗汩流出,很快又被火焰蒸發殆盡,手臂被火灼燒的透出紅色的血絲和焦黑,但他忍著疼,硬是一聲也不吭,還分出眼神來,確認自己的兒子是否安好。
在看清鍾雪盡朝自己跑過來的身影之後,祁輕筠已經感覺不到手上的痛覺了,他俊秀的五官被火浪扭曲的有些模糊不清,身體僵硬,正想活動,卻忽然感到一陣錐心刺痛,慢半拍地低下頭時,余光見腹部被一根木刺貫穿,將他釘死在原地,滴滴答答的血液順著地面淌下來,黏膩微稠,又很快被火焰蒸發乾淨。
“快,帶兒子先離開!”
隨著腹部不斷湧出的鮮血,祁輕筠視線已經無法再聚焦。他隻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只能拚盡最後一絲力氣護著身下的祁有歲,當鍾雪盡著急忙慌地將祁有歲拉出廢墟時,祁輕筠再也支撐不住,繃緊的膝蓋肌肉一松,整個人被轟然壓倒在了灼燒的房梁之下。
“爸爸!”
在星火碎屑隨著黑煙濺落消失的一瞬間,祁有歲看著祁輕筠倒下的身體,瞳孔震動,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爸爸,淒厲的讓人心驚。
他雙眼通紅,衝過去就想搬起壓在祁輕筠腰上的橫木,誰料左邊放著紙燈籠的架子被燒塌基底,整個倒了下來,死死地將沒有防備的祁有歲壓在身下,疼的他發出一聲痛呼。
鍾雪盡見此,簡直要瘋了,他的眼睛死死瞪大,幾乎要沁出血來,牙齒在嘴唇上咬出血珠,在電光火石間,他看見了倒在火堆廢墟裡的祁輕筠虛弱地伸出指尖,同仁渙散,對他做了一個手勢——
先救兒子。
見此,鍾雪盡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然而,事實再也不容許他猶豫,鍾雪盡擦乾眼淚,猛地衝過去,掀起祁有歲身上不算太重的架子。
直到這時,鍾雪盡才發現祁有歲的腿已經被砸傷,不能走動了。
鍾雪盡想將祁有歲背起來,卻被祁有歲一直推著、催促著讓他先救爸爸,鍾雪盡急的渾身顫抖,再也忍不住,抬手猛地給了祁有歲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