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麽非要讓齊修入魔呢?”李簡挑眉, 確實氣憤。畢竟, 自己這一身修為,算是因為這鍾離城廢掉的。若不是鍾離城執意帶齊修去空明之界, 自己也不至如此。
“魔界中事,我並不了解, 所以這一點, 我無法回答你。但鍾離絕非奸惡之人,請你們相信。你們身上有金鎖, 他擔心另有魔人接近你們,所以才一路把你們從徐州護送到秉野,再無魔人敢接近你們。”書懷遠看向二人,“我這便將鍾離城和凌鳳堡的事情, 告訴於你們。”
如是,李簡聽了書懷遠講述,總算明白了個大概。
大約一百五十年前,鍾離城和穆想衣被魔界人士追殺,逃到了人間。那會兒,他倆皆年幼,只有六、七歲。書懷遠的父親書青華和燕奇偉一同遊歷山川時,恰好撞見這兩個魔界孩童被魔人追殺。
救人之前,燕奇偉本來是有一點猶豫的。因為他似乎認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朝為魔,終生為魔。但書青華勸他說,這兄妹二人都受了重傷,且被魔界追殺,肯定是對魔界有仇恨的,何況他二人年幼,善加引導,當不會與正道為敵。
燕奇偉因為這幾句勸說,和心裡那麽一點惻隱之心,最終擊退魔人、救下了這對兄妹。同時,燕奇偉覺得要親自教導這對兄妹才放心。魔就算年幼,力量也比普通人強大太多,不能任由他們流落人間。
那會兒,燕奇偉缺個徒弟,書青華缺個女兒,於是,燕奇偉收了鍾離城為徒,書青華則收了穆想衣為義女。
那時書懷遠也不過九歲。如此,鍾離城常與凌鳳堡往來,算是與穆想衣、書懷遠一起長大。
鍾離城雖然是魔,但因為修習了蒼羽觀的術法,早已斂去魔息、與人一般無二。但此事不知為何泄露了出來。此後,天下間流傳起一個消息,說鄴國凌鳳堡與魔界勾結。
燕奇偉自然不能讓他收了一個魔的事情被外界知道,所以,他憑借自己的威望,聲稱蒼羽觀弟子鍾離城去查了,凌鳳堡清清白白,並沒有跟魔界勾結。這件事,也就這麽過去了。
書懷遠這一番話,確實解答了李簡和齊修的諸多疑惑。
李簡好奇之下,又問了句:“也就是說,你已經一百五十歲了?可外界傳言,你只有三十歲。況且……你只是個普通人,如何能活這麽久?”
書懷遠道:“鍾離用魔界術法賜了我壽命。為避免人懷疑,我換了姓名和樣貌,甚至自己裝作自己的兒子。書懷遠這個名字,是我最新的身份,這個身份從十七歲繼承這個位置,一直到現在。”
“延長壽命?可是這似乎是有違天道的。”李簡蹙眉。
“對。這大概也是……鍾離城和燕奇偉不合的其中一個原因吧。”書懷遠苦笑,“鍾離活了這麽久,沒什麽朋友,我算一個。他不想我死,所以不顧動用魔息為我續命。只是……他重用魔息,激怒了燕奇偉。燕奇偉讓他收回此術。可收回此術,意味著我會死。他不願意。”
“難道,他們兩個現在鬧成這樣,都是因為你不成?”李簡再問。
書懷遠搖頭。“我身上的事,只是個導/火/索/吧。我猜測,其實在燕奇偉眼裡,鍾離從來都是個魔。燕奇偉心裡一直有根刺,他一直防著鍾離,從不曾真正信任他。這樣一來,在燕奇偉眼裡,鍾離做什麽都是錯。”
“百余年前,鍾離魔界的仇人尋了過來,繼續追殺他和想衣。鍾離不想連累蒼羽觀,便下了山,隨後被人發現和魔人在一起。燕奇偉自然以為他背叛了蒼羽觀,甚至以為……他一開始被魔人追殺身受重傷,只是苦肉計,為的就是學蒼羽觀的術法,從而對付蒼羽觀。”
“這其中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曉。這百年來,我只知道鍾離城獨自回到魔界,與各方勢力周旋,並一直保護著想衣。”書懷遠說到這裡,頓了頓,再看向齊修,“二十二年前,你父皇帶人攻入凌鳳堡,我與他大戰三天三夜。到後來……想衣竟愛上了他,跟著他去了周國,然後就生下了你。”
“你——你怎不攔她?”齊修聽了,不由著急,“我父親那種人,分明是為了苟活而利用她!我猜,他率領的軍隊當時輸給你了吧?要不是我母親,他怕死在這凌鳳堡了!”
聽齊修這麽說,書懷遠也沉默了。他握緊面前的茶杯,緊緊皺著眉頭。到了後來,這茶杯竟被他捏碎了。碎裂的瓷片刺入他的掌心,鮮紅的血一滴滴落下來,染紅白色的瓷片。
李簡見狀,“你——”
“無妨。”書懷遠擺擺手,不在意地放下手,然後看著齊修,笑得極為苦澀。“想衣特別好。真的。她從來沒求過我任何事。她這百年唯一求我的事,就是讓我放過玄德帝。所以我當時答應她了。後來……後來我問過她,是否後悔。她說不悔,因為她有了阿修你。她既不悔,我又有何立場說……當時我不該那麽做呢?”
書懷遠說完這句話,齊修亦陷入長久的沉默,他垂下頭,握緊雙拳,手臂都忍不住有些顫抖。李簡隻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聊做安慰。
齊修暗暗呼出一口氣,看向書懷遠:“那你……知道我母親現在何處嗎?她是否已經……”
“我不知道。魔界那邊一直不安穩。你母親後來也不敢在皇宮多待,加上玄德帝待她並不好,她就離開了。你別怪她不帶著你。只因魔界從未放棄對她的追殺,你跟著她會很危險。你是半人半魔,且沒有魔化,留在周國皇宮,有皇子的身份做掩護,雖幼年辛苦,但還算安全。她給你下了保護咒,普通人、譬如玄德帝,是殺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