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沉默良久的齊修總算開口。他握緊雙拳， 看向穆想衣的眼神難免複雜。

　　“我……”穆想衣再歎一口氣，眼神滑過些許哀傷， 但旋即又釋懷，“十八年前， 你的父皇齊清秋當上皇帝之前， 與魔界的夜但做了交易。夜但助他登基，他需幫夜但做一件事。後來， 齊清秋當上了玄德帝，同一年，他開始償還夜但。而這償還的內容……便是五百人的性命。”

　　說到這裡，穆想衣閉上了眼睛， 似是有些不忍。過了片刻，她才睜開眼睛繼續說道：“時逢桃花溪谷遭遇雪災。齊清秋聽了這件事，想的不是救人，而是趁此機會，乾脆讓村民們去死，他好把這五百人的性命獻祭給夜但。”

　　“什麽？”李簡瞪大眼睛。齊修雙拳握緊、額上也青筋畢露。

　　原來，齊清秋派官兵來，不是為了救濟村民，而是為了堵死他們逃生的路，讓他們活活餓死在因大雪而變得貧瘠的山谷中！

　　——身為君王，當愛護百姓、兼濟天下。但齊清秋為了一個皇位，竟把五百名村民的性命獻給了魔！

　　“我為魔界中人，有我的消息渠道。聽聞了這件事，我也對齊清秋失望透頂，便離開皇宮、來到這桃花溪谷，試圖救村民。”

　　穆想衣道，“齊清秋竟將此事通知了夜但，所以夜但也來到此地設下屏障，以至於我無法帶村民們出去。直到今日……哦不，或許不該說今日，總之，就如你們剛才聽到的那樣。那一天我想辦法聯系到了我兄長，和他裡應外合，與村民們找到一處屏障薄弱處，本想著次日月圓，是夜但屏障法力最弱之時，按理那個時候……我應該能帶他們出去的。但也不知為何……”

　　“看樣子我最後是失敗了，沒能帶他們出去。”穆想衣搖搖頭，“夜但要這五百人的性命，為的是索取他們的靈魂，獻給他們那族的首領。想來，我用東離秘術將這裡的時間禁錮，是為了將村民們的靈魂永遠困在這裡。這樣，夜但也拿他們的靈魂無可奈何。他們的靈魂便不會被魔吃掉。他們……好歹還有轉世的機會。不料，他們這一困，就困了十八年。”

　　原來如此。

　　李簡不免也歎了一口氣。眼下的這一切終於有了解釋。

　　玄德帝與魔做了交易，要殺這桃花溪谷的五百口人，用這五百人的靈魂獻給魔。穆想衣想救他們，卻失敗了。最後關頭，穆想衣犧牲自己、化為石像永遠鎮守在這裡，為的就是禁錮時間、困住他們的靈魂。

　　她沒能拯救他們的軀體、好歹救了他們的靈魂。——這樣，村民的靈魂便不會吃掉，好歹還有入輪回的可能。

　　雖然，這個可能已經等待了十八年。

　　說完這話，穆想衣看向了齊修。齊修的眼裡有憤怒、有難過、有哀傷。此刻，他看向自己的母親，這些情緒從眼中一一滑過，最後他隻得愈發用力地握緊了雙拳。“母妃，我……”

　　“你想殺了他？”穆想衣的聲音倒還算平靜。

　　“不殺他，不足告慰這五百村民的性命。何況，十八年後他故技重施，不知怎麽聯系上的鍾離城，他答應獻祭給鍾離城三百將士，隻為殺了我！”齊修說到這裡，已有些咬牙切齒。

　　“竟有此事……”穆想衣再度閉眼，不知是否不想讓齊修看見她眼中的情緒。

　　“母妃，你還愛他嗎？我這麽做……你同意嗎？”齊修蹙眉問了穆想衣。

　　聽了這話，李簡反倒是伸手拉了一下齊修的衣袖。他心裡歎了一口氣——這孩子，問自己母親這種話，不是讓她為難嗎？

　　齊修回看向李簡，張了張嘴，但似乎也不知該說什麽，最終也輕輕閉了閉眼睛。

　　穆想衣唇角滑過一絲苦澀的笑意。隨後她的視線越過齊修，倒是看向了李簡。“你是阿修的師父？”

　　“嗯。”李簡點點頭。

　　“借一步談話，可好？”穆想衣問。

　　“好。”李簡再看一眼齊修，跟著穆想衣走到一邊。李簡不由好奇，這穆想衣想單獨跟自己說什麽。

　　穆想衣看向李簡，先說：“這麽多年，有勞你替我照顧他。”

　　“沒事。齊修他挺聽話的。”李簡笑了笑。——嗯，除了六年前他跟自己表白的烏龍事件，別的方面好像都挺好的。

　　“實不相瞞，我……我是有事相托。”穆想衣的神情轉而變得嚴肅。

　　“盡管講。”李簡說。

　　“齊清秋造孽無數，我想這些年來……周國民眾對他意見應該也不小。他死不足惜。我絕對不會阻止齊修殺他。”穆想衣道，“縱然我愛過他。但他錯了，就是錯了。做錯事，總得付出代價。”

　　李簡想了想，問：“你是擔心齊修？”

　　“對。”穆想衣道，“無論他父親造了什麽孽，無論齊修有多麽想殺了他父親。但真當他殺了他的父親，我怕他……這將會是他一生的陰影。所以……”

　　“所以，你想讓我幫他殺了齊清秋？”李簡問。

　　“對。抱歉。作為母親，我……”穆想衣也握了握雙拳，“是我自私了。”

　　“沒什麽。我答應你就是了。人間出了這樣的皇帝，我們修仙界的也該乾預。殺他乃替天行道。這沒什麽。你無須這樣。”李簡擺擺手，“我唯一的問題是現在失了修為，還得找回來才是。”

　　“你的修為，是在空明之界失去的，對吧？”穆想衣說著，“我這就將自由出入那裡的方法告訴你。你回到那裡，或許能重新拿回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