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毅沒做聲。

　　這短短的幾分鍾時間裡， 他的心情依然沒有平複， 身體裡的血液也還在沸騰著， 他想要抽一根煙，讓頭腦冷靜冷靜。

　　只是想到林星陌，他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便唯有靠自己平複了。

　　“我換好了。”

　　林星陌說道，清淺的嗓音有些啞，不知是因為剛剛那個吻，還是因為病還沒好……

　　許毅深吸一口氣，並沒有回頭看他，隻盯著窗玻璃上，映照出的屬於林星陌的身影。

　　“你該吃藥了，在你的房間。”他壓抑著聲音，說道。

　　“我的病已經好了。”

　　林星陌卻說道，“體溫恢復正常了，我剛剛有量過。”

　　顯然，他並不想去吃藥。

　　許毅回過頭看他。

　　青年穿著他的黑色睡袍，首先入目的就是一截纖瘦的腰身，他不禁一滯，手掌上仿佛還殘留著撫過那片肌膚時感受到的溫軟。

　　微低眉，就看到他一雙玉白的赤足，套在寬大的拖鞋裡，泛著美麗的光澤……

　　許毅喉結微動，強自抬起頭，對上青年淺藍色的眼睛。

　　本想通過他眼底的懵懂平靜，來讓自己頭腦清醒一點，卻在觸及他微微紅腫的嘴唇時，再次僵住。

　　他抬起手，指尖輕輕觸摸青年的唇瓣，問他：“疼不疼？”

　　林星陌搖頭，“不疼。”

　　然後又說，“有一點麻。”

　　許毅盯著他看了會，終於想起自己剛剛要說什麽，道：“再吃一包，免得病情反覆。”

　　林星陌眉頭皺起，他覺得病好了，就不需要吃了，但……

　　“聽話。”

　　許毅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頰，說出來的話，卻不容置疑。

　　林星陌看著他眼睛裡的認真，倒是沒有再拒絕。

　　等他轉身要出去時，就聽許毅說：“等你吃完藥，我們好好談一下。”

　　林星陌頓了頓腳，然後輕點頭，離開回次臥去吃藥了。

　　許毅看著他離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這才低下頭，掀開毛毯看了眼依然興奮的自己，不禁捂住眼睛，煩躁地抹了把臉。

　　——

　　林星陌回到房間，把手上的衣服丟進浴室的髒衣簍。

　　無意間瞥見鏡子裡的自己。

　　黑色的短發還帶著濕潤，雙眼中的水霧早已散去，只有臉頰上殘留的紅暈，以及微微腫起的唇瓣，讓他想起剛剛在更衣室裡的那個吻。

　　青年撫上胸口，其實他已經察覺到了，自從那晚回來後，發生在他自己身上的變化。

　　不安，焦躁……

　　無法再忍受孤獨……

　　雖然很輕微，但那是切實存在的，是過去未曾出現在他心裡的情緒。

　　那種感覺，讓他覺得非常不舒服。

　　好在，他找到了解決辦法。

　　只要待在許毅身邊，那些令他不舒服的情緒就會消失——發燒痊愈，頭腦中的昏沉消散後，這一點依然沒有改變。

　　林星陌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也沒什麽興趣去探究。

　　既然覺得這樣好，那就這樣去做。

　　而且……

　　他回憶剛剛被男人抵在衣櫃上親吻的畫面，好像比他們第一次親吻的時候，多了一些特別，他分不清那是什麽。

　　只是，他清楚記得那個時候，心臟在胸腔裡加速跳動的感覺。

　　那是他平靜了這麽多年的心臟，第一次跳得那麽快——變成貓咪的時候不算，因為那不是他的身體。

　　林星陌不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他站直身體，拿過架子上的吹風筒，打開熱風將濕發吹乾。

　　其實有暖氣烘著，已經乾得差不多了。

　　等吹完後，林星陌這才從浴室出來，然後拉開抽屜，坐在床邊不太情願地吃藥。

　　就著溫水把藥丸咽下去，他起身在床頭摸索，卻沒有摸到自己的手機，這才想起這裡不是雲杉小築。

　　那他的手機，放在哪裡了？

　　他來這裡的那天晚上，還用手機叫了車，所以應該有帶來的才是……

　　一樓。

　　換了身休閑服的許毅，推著輪椅出了電梯，剛要找陳護工，讓她做點溫補的湯水給林星陌送去，就聽到嗡地一聲振動。

　　是手機的來信提示。

　　許毅目光一掃，就看到了放在客廳茶幾上的手機，手機翻轉放著，露出雪色的手機殼。

　　他眼尖地認了出來，這是林星陌的手機，那天晚上青年來的時候，隨手放在茶幾上的，後來他暈了過去，就一直放在那裡。

　　許毅推著輪椅靠近過去，將手機拿了起來。

　　“嗡——”

　　剛拿起，又振動了一下。

　　一條訊息就這麽大咧咧地浮現在屏幕上，許毅本只是隨意一掃，然後就被吸引了視線，眉心蹙起。

　　巫良玉學長：“星陌，下周有空嗎？有個畫展……”

　　後面的字沒有顯示出來，但已經足夠了。

　　許毅隻覺得心底升起一股戾氣，抬起手就想把手機砸了，好在準備砸出去的瞬間，他想起了這是林星陌的，才將手放了下來。

　　然而，他的臉色依然陰沉得可怕。

　　巫良玉……

　　他的腦海中，浮現那個藝術家的身影，以及……他跟林星陌站在一起時，那和諧又般配的畫面。

　　許毅將手機放回茶幾上，雖然已經竭力克制，但最後還是發出啪地一聲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