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天瑋的本能反應告訴他，他們之間實則還是有一層隔膜的。

　　這樣的情況下，說依賴未免太過唐突。

　　衛奕宸很清楚這一點。

　　畢竟這個世上最了解程天瑋的，除了程天瑋本人，就是他了。

　　甚至，出於一個人有時會產生的逃避心理，衛奕宸可能某種程度上，要比程天瑋本身還要了解他自己。

　　迷惘的神色逐漸收攏，程天瑋仰面看著衛奕宸沉著深邃的瞳眸，鬼使神差地，心中因危險剛複蘇沒多少的隔閡感便煙消雲散。

　　“……好。”程天瑋聽到自己這麽答道。

　　而後意識漸漸回籠。

　　程天瑋當即敏銳地察覺出了哪裡不對勁。

　　好像他的視野有些奇怪啊？

　　程天瑋疑惑低頭看去，便愕然發現此時自己的身體幾乎與地面呈45°角半立著。

　　而支撐著他不和地面親密接觸的全部力量，則是來源於圈攬住他腰肢的那隻手。

　　那隻屬於衛奕宸的手！

　　“！！”

　　這個姿勢也太羞恥了吧！

　　簡直可以和先前華爾茲的收尾姿勢相媲美了！

　　程天瑋意識到這一點，連忙掙動著退出了衛奕宸的懷抱。

　　恰在此時上課鈴聲響起。

　　程天瑋便故作自然地朝前快步走去，“那個是上課鈴吧？衛哥我們得快點了。”

　　衛奕宸卻是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望向程天瑋垂下的黑發中那通紅的耳垂，難得不解地眯了眯眸子。

　　“害羞嗎？但為什麽？”

　　這可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程天瑋害羞了。

　　似乎只要是在他面前，程天瑋害羞的頻率便是出乎意料的高。

　　而程天瑋分明並不是容易害羞的性格。

　　衛奕宸對此清楚至極。

　　如果剛剛是曾經的自己得到救助的話，他充其量也不過是會對幫忙的對象道一聲謝、放柔神色罷了，再多的情緒變化卻是不會有了。

　　並且，對曾經的他而言，自從他回到程家後，真正能夠引起他情緒變化的事情，可以說是一雙手就能數的過來了。

　　就好像他情感的神經天生比別人少一根。

　　而——親情、友情、愛情。

　　在他的母親去世後，衛奕宸於那三個詞就再沒有過牽扯。

　　——程天瑋理應如此。

　　衛奕宸心中肯定地作出結論。

　　但因為出現了自己這個變數，程天瑋會有改變也仿佛是既定的。

　　所以……

　　程天瑋是把他當親人了，出於對長輩的孺慕，才總是害羞嗎？

　　抑或說……

　　程天瑋是把他當朋友了，出於那份無措——那份不知該如何對待來自第一個朋友的親近與友善的無措，才會總是害羞？

　　至於愛情。

　　衛奕宸甚至都沒有把這個詞過一遍腦子，就下意識地忽略了它。

　　愛情？怎麽可能呢？

　　衛奕宸心中嗤笑出聲。

　　他沒有想過……如果代入愛情這個詞。

　　那麽初戀中的少年，會對懵懂喜愛的對象時常害羞臉紅，這是再好理解不過的原因。

　　並且可惜，兩輩子的衛·老單身狗·奕宸就算代入了愛情的詞匯……

　　可能他也理解不了害羞臉紅的現象。

　　他也許還會奇怪——為什麽喜歡一個人就會害羞臉紅了？

　　他說不定還會代入他自己——又為什麽要臉紅呢？他不就大半輩子沒臉紅過？

　　何況說來說去，臉紅不過是因為腎上腺素被分泌從而產生的現象。

　　他衛奕宸總不能因為自己理解不了程天瑋臉紅的原因，就不讓人家去分泌腎上腺素吧？！

　　總之。

　　最後衛奕宸是將程天瑋害羞的原因歸結到了親情上面。

　　他覺得友情不可能對自己造成過大的動搖，同理而言，也就不可能對程天瑋造成過大的動搖。

　　而親情……

　　哪怕他已經自詡百毒不侵，他也不敢擔保他就一定能對親情免疫了。

　　程天瑋不過還是個小少年，又怎麽可能擺脫親情的影響？

　　心思回轉間不過幾秒的功夫。

　　衛奕宸望著前方少年清瘦的頎長背影，最終不由得輕歎了口氣。

　　——他當然要歎氣了。

　　誰讓他突然意識到他竟然多了個這麽大的“傻兒子”？

　　而程·傻兒子·天瑋則是沒走出幾步，便又傻傻地走回了衛奕宸身邊。

　　衛奕宸見他傻乎乎樂呵呵地對咧嘴訕笑：

　　“衛哥，我忘了我不認識這裡的路了……”

　　總是忘這忘那的。

　　程天瑋可能也真的是金魚腦子。

　　不過是衛奕宸剛才站在原地思考的那幾秒，他就已經忘卻了先前的羞窘。

　　此時他繞到衛奕宸身後，輕推著對方前進，一系列討好而親昵的動作做得是自然無比。

　　“還是您老在前面走，您老才是領導。”

　　衛奕宸配合著程天瑋的動作按照正確的路線行走。

　　想起見過的貓媽媽為小貓舔毛理毛的場景，衛奕宸很熟稔地抬手揉弄起了程天瑋的頭髮。

　　只是他的“理毛”沒有達到一點理毛的效果，只是為了他自己“一逞私欲”不說，還將程天瑋本就蓬亂的頭髮撥弄地更亂了。

　　“你今天記一下路，以後我有事你就自己翻牆來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