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順大致說了幾句,看陸清則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看,十分機靈:“要不您還是回屋裡再睡會兒?”
等會兒陛下醒來看到陸大人就睡在身邊,肯定高興。
陸清則擺擺手:“再不走走,都要忘記怎麽走路了。”
睡了那麽久,早睡夠了。
陛下……奴婢努力過了。
長順默默把話吞了回去,扶著陸清則,在院子裡緩慢地溜達了兩圈。
早上還不是太熱,不過就這麽幾步,陸清則額上也浮出了點汗,感到體力不支。
他不想回房間打擾到寧倦休息,長順便攙扶著他,走進對面的房間坐下。
這邊說是寧倦休息的房間,但實際上壓根兒沒得到過皇帝陛下的臨幸,也就書案上堆了些文書,有了點生活痕跡。
陸清則一坐下,就看到篇攤開的文書,是病患所那邊的上報。
掃了兩眼,他的眉頭就蹙了起來。
上面記載了連日來病患所裡染疫者的情況。
染疫者在不斷增加。
整個病患所現在已經被徹底封鎖起來,只有少數人能持令出入。
他體質弱,抵抗力更弱,一年裡有一半時間都在因為各種原因生病,按理說,如果是接觸就會傳染,他接觸過林溪那麽多次,應當不會幸免。
所以傳染途徑到底是什麽?
陸清則摩挲著下頜,回憶著前世看過的各種傳染病案例,又翻了翻桌案上關於病患所的文書。
病患所離集安城較遠,因風險太大,寧倦隻去視察過兩次,便沒有再去,徐大夫與幾位太醫試藥,也是從病患所裡挑了發病程度不同的患者,沒有全部進去涉險,否則他們一旦染疫,江右就沒人管得住了。
在病患所裡的人很難出來,裡面的實際情況到底如何,都是由下面人上報的。
本該派人去實地查看的,但寧倦這幾日的注意力八成都放在他身上了。
陸清則碾著那一頁文書,思索良久,抬眸看向長順:“長順,能不能找兩個人去病患所探探實際情況?不要報出陛下的名號,低調點。”
長順正要點頭,門外傳來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一道熱烈的視線突然籠罩而來。
少年初初睡醒、帶著絲啞意的聲音從門邊傳來:“老師有事找我便是,找長順做什麽。”
長順立刻閉上嘴,默默往角落裡縮了縮。
陸清則驚訝地看過去:“陛下不是才睡下嗎,怎麽這就醒了?”
寧倦的臉色隱約發著白,目光死死鎖在他臉上,語氣卻很平穩:“老師不在身邊,我睡不著。”
他本想沒想睡的,只是見陸清則終於醒了,精神稍稍一松,身體太過疲倦,靠在椅子上一閉眼,就陷入了黑甜的夢鄉。
直到他做了個噩夢,心臟緊縮著驚醒,睜眼陸清則卻不見了。
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噩夢成真,冷汗頃刻間如雨而下,慌忙跳下床到處找人。
他外袍都沒來得及穿好,衝出房間時嚇了守在外面的暗衛一跳。
好在對面屋裡的書案被搬到了窗邊,他踏出屋子便看到了陸清則,狂跳個不停的心臟這才安定下來。
陸清則看他急急忙忙的樣子,額頭上還浮著虛汗,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猜到他大概是做了噩夢,起身摸出帕子,給他擦了擦汗:“做夢了?”
寧倦不聲不響地伸手將他一籠,腦袋低下來,往他肩上一磕,閉上了眼。
長順還在呢,當著長順的面撒嬌也不害臊。
陸清則無奈地順了順他的背:“好了,我這不是好好的?”
寧倦低緩地“嗯”了聲,良久,重新抬起頭來。
他的頭髮沒有梳,凌亂地披散著,透出了幾分平時難見的少年朝氣:“老師說得在理,底下那群宛如燈下之黑,是我疏忽了。”
他覷了眼長順,淡淡道:“傳令給鄭垚,叫兩個人低調點去探探病患所的情況,再將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報上來。”
鄭垚看不起閹人,長順也不太喜歡和鄭垚打交道。
不過他現在更害怕待在這倆人共處的空間裡。
見長順要出去了,陸清則眨了下眼,忽然想起點什麽:“是不是少了個人?”
寧倦沒睡足,困倦重新湧上來,聲音打飄:“有嗎?”
陸清則左右看了看,終於明白從醒來到現在,心裡那股微妙的不和諧感是從何而來了:“陳小刀呢?”
寧倦緩緩睜開了眼:“……”
走到門口的長順神色惶惶。
陸清則瞬間看出幾分不對,把往他身上黏的寧倦撕開,微眯起眼:“嗯?”
“……順子。”寧倦面不改色,“讓人去把陳小刀接出來。”
陳小刀還在隔離疑似病患的安置所裡呆著呢。
長順不敢回頭看,頭一次那麽思念鄭指揮使的悍匪臉,連忙應了一聲,飛快逃離現場。
陸清則面無表情地點了點寧倦的額頭:“解釋一下?”
寧倦抿抿唇,掀起眼皮,盯著他:“老師生了病,第一反應卻是找陳小刀,我不喜歡。”
陸清則用力敲了下他的腦門:“我為什麽找小刀你還不清楚?因為他不會不由分說地破門而入!”
寧倦並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錯。
但再討論這件事,必然會又吵起來。
陸清則好不容易醒過來,他不想再在這件事上和陸清則吵起來了,乾脆捂著額頭痛叫一聲,用腦袋抵著陸清則的頸側蹭了蹭,小聲撒嬌:“老師,我頭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