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陸清則之前布置的作業,寧倦還額外看了許多書。
他看書很快,又過目不忘,什麽都會看一些,頗有些好讀書不求甚解之感,實在不懂的,就標記一下,等著陸清則給他解惑,短短幾日,就壘起了高高一遝。
“老師,這句‘我有功於人不可念,而過則不可不念;人有恩於我不可忘,而怨則不可不忘’,是什麽意思?”
陸清則掃了一眼:“我想你不理解的,應當是最後這一句,書中所言,旁人對你的過失,無需計較,必須忘掉。”
寧倦怏怏皺起眉:“是的。”
陸清則沒有直接解釋,反問道:“果果的看法是什麽?”
寧倦抿了抿唇:“我覺得是一派胡言,哪有別人對不起我,我還要往下咽的道理。”
誰敢得罪他,即使今日不報,他未來也必會報復。
“果果,你是君。”陸清則擱下書,“為君者,統禦天下,將來你身邊會有形形色色的人,若總是記怨,君臣關系便很難相和。我不是讓你事事忍耐,但該糊塗的時候,就應該糊塗。”
小孩子的世界尤其非黑即白,眼裡容不下沙子。
寧倦還是不太樂意,看在陸清則的面子上,勉強支吾了聲。
陸清則伸手點點他的額心,被小皇帝小貓兒似的蹭了下,眼裡多了點笑意。
快意恩仇和當皇帝自然是不兼容的,等寧倦再長大一點就會知道了。
又講了幾本書,陸清則面上的疲態逐漸遮掩不住,寧倦嚴肅地把書搶過來:“老師該休息了。”
陸清則確實疲乏了,起身時看了眼寧倦,才覺出不對,驚訝地把寧倦往身前拉了拉,比劃了一下:“果果,你長高了?”
小孩兒上月還是個瘦不拉幾的小不點,這個月不僅養了點小奶膘,還躥高了許多,一直待在一起,他都沒怎麽注意。
小皇帝仰頭看著陸清則美好的面龐,恍惚了一瞬,驕傲地挺起小胸脯,語氣認真:“以後我會長得比老師還高,給老師遮風擋雨。”
陸清則低低笑道:“好,那老師就等著蒙受君恩了。”
送陸清則回去躺下後,寧倦轉頭就變了臉,笑意淡下去,吩咐長順:“讓鄭垚今晚來一趟。”
小陛下這驚人的變臉速度……
長順心裡咂咂舌,躬身應是。
晚上些的時候,鄭垚避開眼目,悄然來到了乾清宮。
寧倦不想讓陸清則發現自己是個壞孩子,躲在一間暖閣裡,同鄭垚交代了點事。
鄭垚聽完,臉色變得有點古怪:“陛下,這……會不會有損皇室顏面?”
皇室還剩幾分顏面?
寧倦心裡冷笑一聲,面上波瀾不動:“朕下令,你去做,還有什麽疑問嗎?”
幼帝的氣勢實在充滿了壓迫性,但鄭垚期待的正是這股壓迫感,當即撇去雜念,恭敬應是:“臣領命。”
作者有話要說:
小時候的寧果果:老師嘴好白,心疼[揪心.gif]
長大以後:試圖幫老師以物理方式增加嘴唇血色。
今天是避開老師乾壞事的壞果果。
注:我有功於人不可念,而過則不可不念;人有恩於我不可忘,而怨則不可不忘。——《菜根譚》
第十三章
隔日,街頭巷尾忽然傳起了一些皇家秘聞。
比如當年被死死壓下的一則:蜀王寧琮還是皇子時,在后宮強迫後妃,被當場抓獲,彼時褲子都還沒穿上,據當年跟在後頭,後來出宮養老的太監說,蜀王殿下的那玩意比尋常男子小得多,那什麽,可能是鐵杵磨成針了……
百姓們茶余飯後就喜歡聽這種東西,此則秘聞一出,當即火爆京城,又迅速飛出京城,僅僅三日,就衍生出各種添油加醋的版本。
等寧琮從刑部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徹底淪為了一大笑柄。
街頭巷尾都在繪聲繪色地傳唱蜀王的故事,個別偏遠些的地方,據說已經出了話本子,一時成為茶樓熱門。
悠悠眾口自然不可能堵得住,寧琮氣得差點吐血,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查,然而秘聞的源頭卻斷得乾乾淨淨的,一絲痕跡也無。
而他也沒時間深入調查了。
他得即刻返回封地。
寧琮左思右想,覺得最有嫌疑的不是小皇帝,就是寧璟。
用僅剩的理智思索了下,寧琮就有了答案:那廢物小皇帝哪來的本事插手到宮外?
必然是寧璟因為得提早離京,心懷怨懟,故意傳出這種流言!
朝堂上看熱鬧的諸位大臣也是這麽思量的,默默看著兩位藩王扯頭花。
走過路過時,也都忍不住要輕輕瞟一眼寧琮的下三路,不著痕跡地露出幾分沉思的表情。
……有多小啊?
一時間,寧琮恨寧璟簡直恨出血來了,趁著還沒走,就先給寧璟找上了麻煩。
寧璟被丟了個黑鍋,也鬱悶不已,但他也不是好相與的,手段比寧琮的毒辣高明得多,倆人隔空匆匆交了個手,寧琮又吃了個暗虧,於傍晚含恨離開了京城。
寧倦聽著鄭垚的回報,眉宇間浮出幾絲冷冷笑意:“做得不錯,就讓他們狗咬狗吧。”
鄭垚也忍不住笑,他看寧琮不爽很久了。
這招損歸損,但真是解氣。
正在此時,一個錦衣衛在外頭敲了敲門:“稟報陛下,屬下在乾清宮附近抓到了一個行跡鬼祟的內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