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則撥開人群走上前,聽身邊傳來竊竊私語聲:“這不是左都禦史秦大人家的公子,秦遠安嗎?”
“聽說秦公子不愛學文偏愛武,前年過了武試,還和秦大人鬧僵了……”
“好好的文官不當,偏要去當粗魯的武夫,換我是秦大人,也要打這不孝子一頓。”
“嘁,就愛嘴上胡咧咧,沒有武將保家衛國,你還能站這兒說風涼話?”
“……”
落水的人是個品級不高的小官,臉色慘白,有大膽的靠過去一探鼻息,聲音顫抖:“死、死了?”
端午宴會,竟死了人,這可不是小事。
陸清則撥開身前的人,走過去蹲下身,一把拉開這倒霉鬼的衣領。
即使有不認識的陸清則的,看到面具也知道這是誰了:“陸、陸太傅?”
“怎麽能脫死者衣裳,太不體面了,有辱斯文啊!”
陸清則沒搭理周遭的小聲譴責,找準按壓部位,進行胸外心臟按壓。
秦遠安看出陸清則不是在瞎搗亂,抹了把臉上的水,冷冷開口:“都安靜點,他在救人。”
數息之後,地上平躺著的人忽然嗆出口水,胸膛又有了起伏。
周圍一片訝然:“又活了?”
“哎哎,太醫來了,都讓讓!”
“擠在這兒做什麽,不怕被督察院的記一筆啊!”
“記什麽記,落水的就是個小禦史。”
陸清則閉上眼甩了甩頭,起身時還是一陣頭暈,差點摔倒,還好秦遠安就在旁邊,扶了他一把:“大人小心。”
這邊的動靜不小,寧倦在後頭正見著幾個大臣,忽聽前頭有人落水了,又聽到夾雜著幾聲大呼小叫的“陸太傅”,心臟差點停跳,大腦一白,回過神時,已經跑了過來,見陸清則安然無恙地站在那兒,才發現自己起了身冷汗。
然後才後知後覺地發覺,自己是關心則亂。
他派了人暗中保護著陸清則,陸清則怎麽會落水。
見秦遠安還扶著陸清則,寧倦的臉色微沉,走過去不動聲色地擠開秦遠安,親自扶住陸清則,才開口問:“怎麽回事?”
陸清則三言兩語說了下情況,又示意寧倦看旁邊低著頭的秦遠安:“主要多虧了秦公子下水救人。”
寧倦這才不太情願地瞥了眼秦遠安。
方才這人兩隻手都碰到老師的手了吧?
小皇帝內心哇一下翻了醋壇子,面上不動聲色:“做得不錯,想要什麽賞賜?”
秦遠安低著頭,語氣平平:“多謝陛下,這本是微臣之責,不敢討要賞賜。”
秦暉也趕了過來,正在邊上站著,本來看著兒子濕漉漉的,還有兩分父愛的擔心,見他毫無恭敬的模樣,又氣不打一處來。
寧倦眯了眯眼,沒對他的態度感到不滿,淡淡道:“論賞回頭再說,先下去換身衣裳,秦大人很擔心你。”
一直顯得無動於衷的秦遠安這才微微一頓,卻沒去看秦暉,只是又行了一禮,才轉身下去了。
落水的小禦史也被抬去看太醫了,眾人見沒事,也紛紛散去。
寧倦一低頭,發現陸清則的衣裳被洇濕了一片,擔心他又受風寒,吩咐長順送碗薑湯並著乾淨衣裳上來,拉著陸清則找了間空屋子換衣服。
陸清則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哪兒有那麽嬌弱。”
你有哪兒不嬌弱?
寧倦忍不住在心裡頂了一句,沒好氣道:“老師,你一向說,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陸清則噎了下:“……”
這小兔崽子。
乾淨衣裳和薑湯很快送進了屋裡。
身上的衣裳有些濕,確實不太舒服。
陸清則接過乾淨衣裳,便順手寬衣解帶,脫得隻余一身中衣。
中衣也沾了水,他又準備將中衣也脫了。
寧倦沒想到陸清則就這麽在自己面前脫衣服,整個人頓時蒙了。
那截雪白窄瘦的腰剛露出來,他忽然被什麽刺了下似的,騰地轉過身,喉間陣陣發乾發澀,腦子裡一片混熱。
大學時在寢室,夏天太熱,一群男生衣服想脫就脫,見寧倦一下背過去,陸清則還愣了一下。
害羞?還是討厭見到同性的身體?
陸清則非常善解人意,從容地準備繞到屏風後去,視線忽然一凝,注意到地上有血。
他臉色一變,來不及披上外袍,立刻繞過去:“果果,怎麽流血了?!”
轉到前面,才發現寧倦在狼狽地捂著鼻血,眼裡淚汪汪的,臉上有些茫然與不知所措。
見到陸清則,寧倦隻覺得窘迫到了極點,視線一低,不經意掃過他半敞的中衣,下面肌膚白皙如雪,風光半遮半掩的,反而更……
鼻血一時更洶湧,寧倦腦子裡嗡嗡的,唰一下又背過身去,生怕陸清則再轉過來看他,於是面對著牆壁,緩緩地、緩緩地蹲了下去。
陸清則:“……”
陸清則:“…………”
陸清則實在沒忍住,噗地笑出了聲。
作者有話要說:
寧果果:別看我,我只是一朵流鼻血的小蘑菇。
第十九章
聽到陸清則的笑聲,寧倦又是窘迫又是惱,腦袋持續低垂,背影裡充滿了哀怨。
陸清則笑得更大聲了,披上外袍,半蹲下來戳他腦袋:“躲什麽,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