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再怎麽說,也是陛下的親叔叔,皇室中人。
現在陛下失蹤,就算人人都知曉靖王的狼子野心,也不得不被他壓一頭。
所以兩個守將隻得忍氣吞聲,盡量維持著平衡關系,不敢隨意打破。
都在意料之中,陸清則點點頭:“帶我過去。”
小靳應了一聲,重新上馬,在前帶路,繞過路上的路障,抵達了營地。
臨時駐扎的營地頗為簡陋,巡守的士兵幾乎三步一崗,主帳內亮著燈火,聽到外面的動靜,寧璟和兩個將軍一同走了出來。
見到陸清則,那兩名將軍心裡松了口氣,寧璟的臉色卻沉了下去。
小皇帝的帝後不是待在京城嗎,怎麽來了這裡?
他設在京城的眼線為何沒有傳信來?
難不成,房新祿已經……
沒等寧璟思考太多,陸清則已輕巧地翻身下馬,穩穩落地,掏出一份密令:“眾將聽令,傳陛下密旨。”
兩名將士想也不想,砰地跪下。
周遭頓時連帶著嘩嘩跪了一片。
寧璟心底再驚疑不定,也隻得跪接,聽陸清則傳旨。
陸清則手裡的那封密旨,意思很簡單。
只要寧倦暫時不能統領軍務,一概大權便交由帝後。
聽完旨意,其余人自然毫不猶豫接旨,寧璟卻不吃這套,慢慢起了身,皮笑肉不笑:“聽說陛下離京之時,命殿下主管京中大權,如今殿下不在京城待著,怎麽還跑西南來了?本王實在好奇得很,這封密旨,陛下何時留給殿下的?”
言下之意,陸清則自然聽得懂。
寧璟在懷疑這封密旨是他假造的。
陸清則的姿態依舊從容不迫,將密旨轉過去,讓寧璟看清上面加蓋的玉印:“京中現下一切安定,漠北節節勝利,我受陛下之托趕來西南,有何不可?倒是靖王殿下,特地從封地趕來,好一番忠心啊。”
密旨上的玉印清晰無誤。
寧璟眼神愈沉,還要再開口,陸清則又慢條斯理地摸出了另一個東西:“若是連陛下的旨意,靖王殿下都不信了,見到這個,總信了吧?”
看清陸清則手裡的東西,其余人倒嘶了口涼氣,連寧璟到口的話也一噎,心頭生出幾分荒謬震撼的不可置信。
虎符!
寧倦瘋了嗎?!
自個兒行軍在外,竟然沒將虎符帶在身邊,而是留給了陸清則!
京中的大權交給陸清則,虎符也留給陸清則。
這是將兩把奪命的刀,親自剝了鞘,遞到陸清則手上,生怕他不謀逆是吧?
但凡陸清則有一絲坐上皇位的野心,這江山就該易主改姓了!
寧璟來了五日,一直想著如何名正言順地接管剩下的大軍,哪知道竟會遇到這麽荒謬的事,一時心裡驚濤駭浪,盯著那隻虎符,都不知道說什麽了。
直至這時,他也才注意到另一件事。
陸清則帶來了幾千精兵,跟在他身邊的,竟還有神機營的士兵。
這些神機營的士兵掌握著新型的火銃,戰力比尋常兵士要大,火銃幾槍下去,老虎都受不住!
寧倦竟然連這個也留給了陸清則。
剛一見面,就被連續震撼了三次,震得寧璟甚至有些麻木了。
他麻木不仁地想,你不如把大齊的江山,也拱手讓給這病秧子算了。
陸清則收起虎符,微微一笑:“靖王殿下還有什麽疑問嗎?”
寧璟陰沉地盯了他半晌,按下了冷色,重新露出絲略有些勉強扭曲的笑容:“自然不會——殿下匆忙趕來,要先去看望一下陛下嗎?”
寧倦失蹤之後,鄭垚為了隱瞞消息,便說陛下受了傷,需要靜養,獨辟了帳子,錦衣衛日夜巡守在側,除了幾個心腹,以及隨軍行醫的徐恕之外,沒有人能進去。
寧璟清楚得很,那就是個空帳。
鄭垚現在還帶著人在外頭,到處找著小皇帝的屍體。
已經十余日了,寧倦遲遲不露在人前,快要隱瞞不下去了。
寧璟本來打算,這兩日就捅破真相,借機接管大權,哪知道橫空殺出個陸清則。
他打算試探一下陸清則對寧倦失蹤的態度。
出乎寧璟意料,他說完話緊盯著陸清則的面孔,那張臉上卻沒有露出任何異色,語氣也很平淡:“這麽晚了,陛下應當睡下了,現在過去,也只會打擾陛下,不如先談談軍務——諸位方才在商談什麽?”
寧璟心下又生出幾絲狐疑。
陸清則急匆匆地從京城趕來,必然是聽說寧倦失蹤的消息了。
或者說,失蹤只是個好聽點的說法,當下的情況,寧倦或許連屍體都難以找全。
態度竟如此平靜?
寧璟眯了眯眼,走進主帳時,在心裡盤了盤陸清則和寧倦的關系。
距離帝師被刺一案,已經過去了快四年。
寧璟不信那些神神鬼鬼之說,揣測當年陸清則要麽是想離開寧倦身邊,要麽是和寧倦共同設局,想要清理京城。
無論如何,目前看來,這對師生之間的感情,沒那麽簡單。
看起來應當是寧倦這個帝王倒貼著,陸清則卻冷淡得很——真是意想不到。
既然陸清則對大權沒什麽野心,似乎對寧倦也無甚真心,或許是被強留在寧倦身邊的,那要策反陸清則,也不是太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