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則一字一頓道:“立刻折返回宮。”
城門就在眼前,自由近在咫尺。
陳小刀不明白陸清則為什麽突然改了主意,沉默了一下,還是相信陸清則的一切決定,掀開簾子,和馬車夫吩咐了一下。
馬車倏地一停,旋即調轉回頭,奔回了宮門的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陸老師:表演個自投羅網。
第八十五章
即將抵達宮門前,陸清則稍微冷靜了點,拍了拍陳小刀的肩膀:“小刀,我進宮後,你立刻回陸府待著,不要出來。”
就算陳小刀借著韃靼和藩王進京、目光都匯聚在彼方的機會,撬開了道縫,陸清則也不覺得,陳小刀的動作會是天衣無縫的。
這裡是京城,寧倦的眼皮子底下。
不管寧倦是不是設圈套誘他回去,事後陳小刀都會倒霉。
陸府在寧倦心裡是個特殊的地方,他讓陳小刀藏在裡面,就是他的態度,寧倦就算發怒也會收著點。
陳小刀知道自己做的這件事的風險,也知道被寧倦發現的後果,但他早就準備好承擔了,皺起臉揣測:“公子,是陛下那邊發生了什麽事嗎?但萬一是假的……”
“就算是假的。”陸清則低聲道,“我也要回去看看。”
陳小刀蒙然道:“公子,你不是……”
不是為了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為了離開陛下身邊,不惜設計假死嗎?
陸清則安靜了幾瞬:“小刀,抱歉,辜負了你的心意,但我可能……”
不想離開了。
陳小刀從他的未盡之言中隱約抿出了幾分意思,撓了撓頭,然後咧嘴一笑:“沒事,也是我擅作主張。公子,你想做什麽,就放心地做什麽,我永遠支持你。你不是說嗎?人生也就百年好活,只要俯仰無愧,不傷及旁人,那選擇最開心的一條道便好。”
這句話的確是陸清則給陳小刀說的。
沒想到會被陳小刀反過來再交給他。
陳小刀的眼睛乾乾淨淨的,像一面鏡子。
陸清則和他對視片晌,慢慢點了點頭。
宮門由遠及近,很快便至,不過片刻,周遭的防守便已經加重了許多,見有馬車過來,立刻便有禁軍上前盤問。
陸清則心裡微沉,立刻跳下馬車,將牙牌亮出來。
禁軍頭領檢查了下牙牌,臉色一斂,低頭側讓開來:“這位大人,外來的馬車不得擅入宮中。”
陸清則知道規矩,又回頭和滿眼擔憂的陳小刀頷了頷首,便頭也不回地走入了宮門之中。
宮中的防衛果然又加緊了許多,多了陸清則不甚熟悉的錦衣衛巡守。
陸清則的心跳不由微微加速,疾步往乾清宮去,不過幾步,迎面來了個熟人,領著一群錦衣衛。
當年鄭垚的得力手下小靳。
這位錦衣衛陸清則記憶深刻,多才多藝是一回事,三年前也是他追到了段凌光的商船,將段凌光押送入京的。
如今已經是靳同知了。
見到陸清則,小靳臉色一訝——錦衣衛內部幾個高層已經知曉陸清則的身份,連忙下馬問:“陸……殿下,您怎麽會在這裡,整個宮城的人都在尋您……”
陸清則略喘勻了呼吸,徑直問:“陛下呢?”
小靳略一沉默:“陛下……眼下在寄雪軒,您隨我們來。”
陸清則看他的反應,心裡又是一沉。
難不成當真出現了那萬分之一的幾率?
小靳正想扶陸清則上馬,身邊清風一掠,陸清則已經越過他,利落地翻身上了馬,隻丟下三個字:“借一下。”
話畢,一抖韁繩,直接調了個頭,奔向了寄雪軒。
深夜的冷風拍打在臉,快馬在狹窄的宮道之上狂奔之時,陸清則的心也像疾奔的馬蹄,忽上忽下的,噔噔跳個不停。
從未有過的緊張和擔憂攝滿心神,就算寧倦此刻就在寄雪軒裡坐著,等著他自投羅網,他也甘願。
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他現在只要立刻見到寧倦。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片刻,寄雪軒的輪廓映入眼簾,陸清則在馬兒即將衝到門邊時一扯韁繩,勒住去勢,便翻身而下。
他從未騎得這麽快過,劇烈的顛簸之下,下馬時腿甚至軟了一下。
附近的侍衛全都認識陸清則,見他騎馬而來,紛紛傻住,嚇了一跳,上前想要扶他。
陸清則一擺手,快步走了進去。
陸清則的寢房內燈火通明,長順正在屋外焦慮地徘徊,急得嘴角都長了個燎泡,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靠近,猛地抬頭,見到陸清則匆匆而來的身影,先是愣了一下,臉色說不出的複雜,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陸大人,您怎麽能又……唉,快進去吧。”
陸清則向他略一點頭,輕輕吸了口氣,推門而入。
屋內沒有關窗,在他推門的瞬間,夜風傾灌而來,沒有想象中濃烈嗆鼻的藥味。
一瞬間陸清則心有了悟,但沒有停頓,反手合上門扇,走進裡間,抬頭便看到了靜靜靠坐在窗邊榻上的寧倦。
前後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分開前還滿眼柔軟笑意,難以掩藏眉目間喜色的寧倦已經變了個模樣,英俊的面容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眸黑得探不清情緒,又仿佛充斥著另一種濃烈得能將人吞噬的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