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不會。”宋星斐言簡意賅地說。
同情心時常被人當做一個評價人心是否善良的標準,可有時候也會成為無罪之人的枷鎖。宋星斐被這種強烈的負罪感壓得喘息困難,尤其是當他的大腦與這具身體的經歷產生共鳴之後。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知道凶手是誰,希望怎麽做?”宋星斐問道。
江重淵沉吟了片刻,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反問:“你相信因果嗎?”
宋星斐愣了一下,腳步也連帶著遲鈍,他說道:
“我是唯物主義者。”
但我現在站在這裡和你說話,本來就是一件很離譜的事情。宋星斐心想。
“我相信。”江重淵微微一笑,平靜地回答道。只不過成全因果輪回的不該是天意,而是他自己,江重淵懶洋洋的想道。
重生,於他而言不過是再一次親眼看著那些螻蟻鷸蚌相爭。
至於宋星斐,不過是陪著他再演一出戲而已。
“江重淵。”宋星斐說:“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江重淵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全然像沒聽見似的,半晌過後,他忽然發出一連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半真半假,許是工廠的空氣中灰塵成分太大,再加上江重淵爐火純青的演技,真就造成了飽受痛苦折磨的假象。
“少爺,要不然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的。”
“你都虛弱成什麽樣子了,聽話,累的話就睡一會兒。”宋星斐堅持道。
過了一會兒,江重淵率先打破沉寂,淡聲問道:“少爺是怎麽找到我的?”
他知道宋星斐此人剛愎自用,自詡不凡,更是最痛恨別人戳穿他敗絮其中的心思,這樣的質疑,對宋星斐而言無疑是在柴上點火。
宋星斐此刻的心情和被放在烤架上被人翻面差不多,原著中江重淵從小就是少年班天賦異稟的天才,智商過人,像這種漏洞百出的設局,應該逃不出他的眼睛。
至於原著中江重淵為什麽沒有發現……
宋星斐想,或許是因為江重淵對渣攻有恩人濾鏡,所以才會對渣攻感激涕零。
不管如何,宋星斐只能硬著頭皮說道:
“巧合罷了,你別多想。”
“……”
江重淵愣了愣,這不大對勁。
他深知宋星斐的脾氣,看似喜怒無常,其實最是容易操控。這個人的張狂得意和翻臉無情,江重淵爛熟於心,且從未出過錯。
宋星斐居然沒有指責他“不識好歹”?
這太不正常了……
江重淵的眼神漸漸暗了下去,心中難免浮現出一個猜測。
他重生了,宋星斐為什麽不能?
但如果宋星斐真的是帶著記憶重生的,那麽現在以宋星斐的秉性應該恨不得立馬弄死他。
江重淵現在倒是真有點看不透宋星斐了。
“謝謝你,少爺。”江重淵的聲音聽上去沒精打采。
宋星斐說道:“別客氣,馬上就出去了,我送你回家。”說完後他突然反應過來,這句話有點陰陽怪氣的嫌疑。
江重淵輕聲歎息,聽起來十分難過:“可我好像回不去了。”
宋星斐沉默了一會兒,試探性的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先住在我家。”
江重淵挑了挑眉。宋星斐果然沒變,還是和上一世一樣,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衣冠禽獸。已經到嘴邊的獵物,焉有放過之理。
“可是,這樣不會打擾到你吧。”江重淵體貼的問道。
“不會的,我家就我一個人……”
話說到一半,宋星斐的心猛地一沉。
他現在小說裡的宋星斐啊,連自己家在哪兒都不知道,更別提家裡還有沒有別的什麽人。
萬一,他帶著江重淵回家,一推開大門就看見原主的小情人虎視眈眈的看著江重淵,一哭二鬧讓宋星斐從他們當中選一個……
可不幸的是,宋星斐沒有說完後撤回的余地,江重淵還是聽到了,並且微笑著說道:“好啊。”
“……”
堅定的馬克思主義無神論者宋星斐,此刻只能在內心默默祈禱,千萬別一開門就撞上史詩級修羅場。他只是想拯救失足少年,可千萬別出什麽么蛾子。
宋星斐把江重淵抱上車的時候,江重淵的視線狀若隨意的投向後視鏡,與坐在駕駛座上的黑大個面面相覷。
“誒,哎呀,這不是……江少爺嗎?好巧,好巧!您和我們宋總還真是有緣分,哦不,心有靈犀!您看您一被綁架,不是,一聯系不上您,我們宋總急得跟什麽似的,馬不停蹄的從公司趕過來了……”
宋星斐沉痛捂臉。
您能不能和您的嘴商量一下再說話!?
江重淵坐在後座,勾起唇角慵懶的道:“是啊,好巧。”
宋星斐莫名感覺後背有微微涼意,他抬眼看了看後視鏡,發現江重淵正闔著眸子,像是睡著了。
他的黑發有少許散亂,可那張秀淨俊美的臉龐卻宛如冰雕玉琢。宋星斐一下子就想起了小時候聽過的“睡美人”的故事。
沒想到把睡美人置換成一個男人,竟然毫無違和感。
宋星斐看得出神,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已經盯著江重淵的睡臉足足七八分鍾了。
突然,江重淵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