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逼人的鋒芒與譏嘲。
林淮竹似乎覺得這種對視沒意義,率先移開了目光,神色淡漠。
沈遂撇撇嘴。
雖說跟一個真正的七歲小孩生氣有點掉價,但這熊孩子著實氣人-
午飯時秦長須也沒有走,留下來在沈遂這兒吃的。
吃完飯嚴嬤嬤找了過來,說是秦十二從外面回來了,聽說了在戒堂的事要見秦長須。
現在秦長須有秦老谷主撐腰,沈遂倒是不怕他對秦長須做什麽。
見秦長須惶惶不安,沈遂安撫道:“放心,這次他肯定不會再罵你。”
估計秦十二不僅不會罵秦長須,反而還會上演一場父子情深。
秦長須絞著衣袖,怔怔點了一下頭,垂頭喪氣地跟著嚴嬤嬤走了。
說實話,沈遂覺得秦十二被罰千杖一點都不冤枉,要是他平日盡到父親責任,秦長須也不會被那些孩子欺負這麽慘。
秦長須走後,房中的氣氛凝住。
沈遂關上門,轉身目不斜視地踱步回貴妃榻。
嚴嬤嬤來的時候還帶了一盒茶果子,是她上午特意做給沈遂,感謝他這些日子照顧秦長須。
沈遂打開漆黑點金的食盒,看著造型精致的茶果子,拿起一個櫻花瓣狀的果子,放進口中。
入口是一種細膩綿長的口感,還有淡淡的櫻花清香。
“嗯。”沈遂陶醉地眯起眼,故意道:“這個弟弟真沒白認,不僅一口一個哥哥叫得甜,還聽話懂事。”
就差沒指名道姓林淮竹不聽話不懂事了。
林淮竹嘴角拉出一抹冷凝的弧度。
沈遂拿起一個飽滿的粉嫩團子,“嗯,甜而不膩,好吃,要不是小須啊,還吃不到這麽好吃的甜果子。”
每吃一個沈遂都要誇一句,直到吃到第四個,房門被人從外敲了兩下。
“沈懷少爺在麽,谷主有事請您過去。”
林淮竹這才睜開眼睛,徐緩地從榻上站起來,寬大的衣擺掃過方桌,險些沒將那盒果子帶到地上。
幸虧沈遂眼疾手快接住了,抬眸瞪了一眼林淮竹。
林淮竹仿佛沒注意到,沒作任何停頓,走過去拉開房門,一派從容地對門口那人道:“走罷”
林淮竹一走,沈遂趕緊倒了一杯茶,仰頭狠狠灌了兩杯,才將那股甜膩勁兒壓下去。
沈遂不是一個嗜甜的人,甜點偶爾吃一吃還行,吃多了就會膩。
秦長須倒是很喜甜,所以嚴嬤嬤做的茶果子甜味很重。
茶果子的樣式沈遂給滿分,口味那真是不敢恭維了,當然對嗜甜的人來說絕對是美味。
放下茶盞,沈遂眉頭慢慢皺起,手指無意識敲著桌子。
秦老谷主這個時候叫林淮竹幹什麽?勸他留在藥王谷?-
這次沈遂倒是沒猜錯,秦老谷主的確是要問林淮竹是否要留在谷中。
那日他便問過林淮竹的意思,只不過後來沈遂突然進來,打斷他們的談話。
秦紅箏他們不日便會離開回嶽臨城,他們走之前秦老谷主得確定林淮竹的意思。
秦老谷主住在谷中最高處,峰巒巍峨險峻,雲霧繚繞。
林淮竹看著窗外陡峭的崖壁,沉默地聽著秦老谷主的話。
“我是想你留在谷中,外面還有不少人覬覦你們雲家血脈,一旦你的身世傳出去,後果不堪設想,住在谷中起碼還安全些。”
留在這裡就安全了?
林淮竹並不這麽認為,就算秦老谷主沒有私心,那谷中其他人呢?
對他來說,無論是沈家,還是藥王谷都不是絕對安全的。
他一日弱小,便一日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若是不想被人覬覦,唯有比那些覬覦他的人更強大,而不是住在藥王谷。
見林淮竹始終不說話,秦老谷主以為他是拿不定主意,舍不下跟沈遂之間的情義。
秦老谷主說,“你若是不想與遂兒分開……”
林淮竹一口否認,“沒有。”
秦老谷主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林淮竹面色不變,徐緩道:“我需要再想一想。”
秦老谷主不解,“你在谷外還有牽掛?”
林淮竹垂下眼睫,“我現在是沈叔叔的私生子,留下來被您照拂總覺得……不好。”
聽明白林淮竹話中的意思,秦老谷主怔了怔。
在外人眼裡林淮竹是沈遠膳的私生子,翁婿的私生子被嶽丈留下來照顧,這事過於蹊蹺難保旁人不會多想。
畢竟秦老谷主以前跟林淮竹外公交好,有了這層關系,他突然收養一個孩子便很微妙。
秦老谷主跟沈遠膳都沒想到的事,竟被一個七歲的年幼孩子點破。
秦老谷主深深看了一眼林淮竹,這孩子心思敏銳的令人稱奇。
“這倒是我想的不周了。”秦老谷主心情複雜地坐到了太師椅。
以林淮竹現在的身份確實難辦,可都對外稱他是沈遠膳私生子,這個時候再改個身份只怕更惹人懷疑。
秦老谷主思緒百轉千回,此刻多少覺得沈遠膳當初有些草率,應該直接將林淮竹帶到藥王谷。
秦老谷主面露愁容,“這事的確要好好想想,你先回去罷。”
林淮竹行了一個晚輩禮,便離開了書房-
不管林淮竹是去還是留,沈遂都心無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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