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隻刺入一寸,重九樓便反應過來,他赤紅的雙眸閃爍著狠辣之色,雙指夾住長劍用力一折。
隨著一聲清越的錚響,沈遂送秦紅箏的那柄劍斷成兩截。
重九樓一掌揮去,秦紅箏飛出數丈之遠,她口吐鮮血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沈遂急急喚了她一聲,上前正要查看秦紅箏的情況,重九樓抓住他的右肩用力一提,帶著他離開了這裡。
雖然重九樓也受傷了,但明顯傷得不重,那一劍根本沒有刺入要害,只是皮肉傷而已。
可這具身體畢竟是林淮竹的,沈遂心裡多少不是滋味,再加上記掛秦紅箏的安危,他一路上什麽話都沒有說。
若是這次秦紅箏為救他而死,沈遂真不知日後怎麽面對秦老谷主,面對林淮竹。
重九樓大約也氣得不輕,面色陰沉得難看。
要不是沈遂,他又怎麽會受傷?
重九樓原本想等一段時間再殺他,如今看來這人不能再留,不然還不知會惹出什麽麻煩。
禦風飛行了半日,重九樓停到一處人煙罕見的奇駿險峰之上。
沈遂被重九樓扔了出去,看著對方眸中重現的殺機,這次與以往不同,重九樓身上的殺伐之氣很重。
意識到重九樓可能真對他動了那個念頭,沈遂心口跳得飛快,對方進一步他退一步。
雖然還記恨重九樓傷了秦紅箏,可現在不是硬碰硬的好時候。
他跟重九樓對視,盡量釋放自己的善意,“你受傷了。”
重九樓聞言冷笑一聲,那聲音極盡嘲諷之能事。
沈遂喉嚨咽了咽,強作鎮定,“荷包裡面有藥,要……我給你包扎麽?”
重九樓不吃沈遂這套,眉宇間的譏諷之意很濃,“本尊可不是你的小懷,隨隨便便幾句就能打發。”
“本想留你一命。”重九樓抬起手,眼底拓了一層陰翳的薄影,“但你卻吃裡扒外,幫著他們來害本尊。”
隨著他的話音,空氣殺機四溢。
沈遂隻感到寸步難行,他艱澀地開口,“那我是娘,身為人子,豈能眼睜睜看著她死?”
重九樓狠戾道:“那你就要我死?”
他氣的連尊稱都不用了,直接道你我。
重九樓這話問的一點道理都沒有,但他就是忍不住憤怒,胸腔淤積著許多複雜的情緒。
這些情緒有他的,也有另一人的,混雜到一起讓重九樓分辨不出,他如此生氣到底是因為沈遂不識好歹,還是為了什麽。
自從在這個身體內蘇醒,每次遇到沈遂的事他就變得不像他。
重九樓跟蒼竹被是一名不知姓名的母魔孕育,生出來時其實並非兩個,而是一個。
後來他才與蒼竹分為兩體。
他無心無情,嗜愛殺戮,蒼竹則正好相反,他不好殺戮,對權利也毫無流連,唯一喜歡的便是操縱人心。
雖然本體是一人,但他們彼此都瞧不上對方,萬年來也幾乎沒有聯系。
重九樓長大後統一魔族,成為魔界至尊,而蒼竹不問世事,逍遙快活。
他打心底裡瞧不起人間那些情情愛愛,但如今霸佔的這具身體,不僅有一顆鮮活跳動的心,還對一人愛得癲狂。
林淮竹的情感影響到重九樓,讓他在不自覺中對沈遂一再容忍。
只要殺了眼前這人,林淮竹便會死心,到時這具身體就是他一人的。
重九樓的衣袍被山風吹得鼓漲,面如鬼煞般駭人。
沈遂被他盯得後脊生寒,“我不是想你死,我知道我娘殺不了你。”
重九樓從牙縫擠出冰冷兩字,“晚了。”
他一對沈遂動殺心,腦袋便痛得厲害,心口也一陣陣縮緊。
這次重九樓不想再屈服,他壓下那股泛濫成災的情緒,特意召出了林淮竹的佩劍,想要用他的劍將他最愛的人殺死。
霜華一出,劍光如銀月揮灑,華光掠過沈遂的眉眼。
劍尖刺來那刻,沈遂的身體遠比腦子反應更快,他縱身躍下萬丈高崖。
眾所周知武俠劇裡跳崖都不會死,仙俠裡更不會死,因為人會飛。
但沈遂現在沒那個體力,也沒有能召喚出本命劍的靈力,他這跳著實驚了重九樓一下。
重九樓想也未想,跟著跳下去將沈遂撈了上來。
等重九樓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拿出一副鏈銬將沈遂雙手雙腳鎖住。
這鏈銬是從林淮竹荷包中拿出來,他與沈遂往日的一幕幕浮現在重九樓腦海,其中便包括林淮竹曾拿這東西銬過沈遂的記憶。
重九樓看著沈遂,目中夾著許多複雜難言的情愫。
沈遂的眸很漂亮,被赤金的光線一照,仿佛一汪隱在山霧中的清泉,潤而清亮,雙唇像四菱花,看起來極其柔軟。
幾日前重九樓還嘲諷過沈遂樣貌一般,此刻卻有些看癡。
他分不清這情緒是單純來自林淮竹,還是他有了一顆心後生出了尋常人都有的情-欲。
但魔到底是魔,與情-欲一同而來便是惡念。
看著受困於他,毫無反擊之力的沈遂,重九樓忍不住想——
他若睡了沈遂,潛伏在體內的那一縷幽魂會怎麽樣?
重九樓不懂人世間的情愛,但他懂人類藏在心底深處的貪婪欲望,以及執念。
林淮竹對沈遂的執念要遠遠高於常人,他要真碰了沈遂,以林淮竹的性格得活活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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