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片死寂當中,只有一道不和諧的聲音,伴隨著手機傳聲的細微「嗞嗞」聲,外放了出來。
“我在陪小博過生日,有什麽事以後說。”
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聽上去滿是不耐煩與厭惡。
言文聞言,蒼白的唇瓣顫了顫,囁嚅著。
最後輕輕道:“父親,今天是——”
“說了有什麽事以後講,還有,別忘給小博準備禮物,你是他哥哥,小博說他想要一塊手表!”
青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話被打斷了,被風吹散,再也找不回來。
“嘀——”
男人掛斷了電話。
但他其實想說,今天是母親的忌日。
他的父親應該是想不起來了。
去世了十二年的前妻的忌日怎麽會有陪現任妻子跟兒子過生日重要。
就算這個妻子曾經是小三,兒子是僅僅比他小兩歲的私生子。
就算,母親是傷心欲絕自盡的。
往年母親的忌日,言文都是自己默默去祭拜。可是今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麽。
這世界上從來就沒人在意他,不管他如何小心討好。
母親當著他的面自盡,入贅的父親半個月後將小三跟私生子帶進了家門。
他是多余的,他毫無價值,是父親不堪過去的證物,是不該存在的。
沒人需要他,他的的確確就是一個沒有意義的人。
都說人站在高處會情不自禁想要跳下去,言文看著高樓下渺小的事物,神情宛如行屍走肉。
跳吧,跳下去,你就再也不會難受了。
有一道詭異的聲音在言文的心中響起,蠱惑引誘著他抬腳。
只要再一步,他就能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再無煩擾。
深陷泥潭,再也無力掙扎。
即將踩空之際,一道大力突然傳來,將言文拽回了天台。
力道之大,兩人同時滾在地上,卷起了一地嗆人灰塵。
“大晚上的你想嚇死誰?!”
言文怔愣,沒能反應過來,就被眼前陌生的青年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青年很漂亮,五官精致無比,哪怕是從一個畫家的挑剔角度來看,骨相跟皮相也毫無瑕疵。
如今這名漂亮的青年正怒氣衝衝看著他,清透黑白分明的眸中滿是對他的關心與擔憂。
甚至還有後怕與緊張。
為什麽要為他這種人浪費精力呢?
粟葉在跟系統確認了暫時沒有別的危機之後狠狠松了一口氣。
萬幸趕上了。
但凡再慢哪怕一步,他就要結束他為期半小時不到的任務生涯了。
心頭的石頭落下,粟葉這才打量起還被他牢牢壓在地上的所謂男主四號。
要不是系統跟他說對方已經二十三歲了,他絕對會以為對方剛滿十八。
對方看起來實在是太乖巧稚嫩了,尤其是此刻被他壓著。
凌亂的長額發遮住了半張本來就小的臉,看不清眼睛。蒼白的唇瓣微微抿起,輕顫著泄露出幾分怯弱無助。
身形很瘦弱,衣服套在身上寬大得很。
也就只有骨架是成年男子的體量,看上去還算修長,身高也不算矮,大約有一米八多的樣子。
在粟葉教育人的時候,對方一直低著頭,絲毫不反駁的任罵。
甚至粟葉還聽到對方輕輕說著對不起,一聲接一聲。
自卑與內向表現得淋漓盡致。
“現在的男主都走這路線?”粟葉不敢置信。
「當然不是!」系統立刻反駁,“都說是發生了不知名的變化影響了男主們的性格。”
【按照原本的走向,男主四號會走出童年的陰霾,擺脫渣爹後媽私生子,成為舉世聞名的畫家。】
結果現在變成了一個被打擊到自閉輕生的小可憐。
“抬頭!”粟葉突然大喝一聲。
別說言文,就連系統都被嚇了一跳。
緊抿著唇,言文沉默了許久。垂在一旁的修長手指蜷縮,緊張到骨節泛白。
最後慢慢抬起了一點腦袋。
但也僅有一點,幾近於無。
怎一個自閉可言。
冰涼的手貼上了額頭,言文一顫,下意識想要躲避。
然而粟葉壓住了他,手上飛快撩起了那過長的額發。
一雙氤氳著霧氣,泛著紅暈的漂亮眼睛露了出來。
直直與粟葉對上視線,言文怔愣。
無意識眨了眨眼,有淚珠順著眼尾滑落,染上脆弱的水光。
卷翹濃密的睫羽一下一下輕輕顫著,掩不住水汽彌漫眸中的無措迷茫。
粟葉一頓,莫名有一種被勾起了父愛的感覺。
這個男主看上去實在是太讓人想要呵護了,整個一弱小無助孩童模樣。
阿飄也是有一顆慈父心的。
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對方腦袋,將偏長的發絲揉得越發凌亂,像一隻小動物。
終於松開人站起來,粟葉順道還拉了人一把,替對方拍去了衣服上沾著的灰塵。
“所以你到底為什麽要輕生,生命多寶貴,怎麽能隨意放棄。”
粟葉想起了自己孤獨飄蕩的許多年,他是多麽想要有一個實體,體驗世間的種種樂事。
可人類卻總是不懂珍惜,說放棄生命就放棄。
死後也不會變成跟他一般的阿飄,而是徹底消失了,連存在過的痕跡都不曾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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